女?子抬起?头,默默看了孙灵陌一会儿?,突然道:“你是个好人。”摊开紧攥着的右手,露出里面精雕细琢的翡翠耳环,说:“这是褚敬亲手给我做的。他那?个傻瓜,说我在宫里要是哪天没?银子使了,就把?耳环卖掉,好歹能卖几个钱。”
“褚敬是谁?”
“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家时,每天就只?能关在屋子里做女?工。要是刺绣做得不好,哥哥就会怪我,说我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褚敬怕我挨骂,就会偷偷从窗子里翻进来找我,帮着我一起?绣花。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练功之人,竟然学着拿起?了绣花针,真是傻啊。后来,他知道我要进宫,在我面前哭得跟个孩子一样。我问他为什?么哭,他只?是说怕我在宫里受欺负。这个傻瓜,他是怎么想的,其实我都知道。”她低下头,一滴眼?泪倏地砸了下来:“我这辈子,实在是对不起?他。可我没?有办法?,我不喜欢他,这能有什?么法?子。”
那?天橙衣女?子说了很多话,天快亮时,终于?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一点一点地闭上了。孙灵陌把?她扶到榻上躺下,把?脏兮兮的被子给她盖上。
走出屋时,崔吉也恰巧正从另一间屋子出来。他脸上比她更狼狈,被尖利的指甲抓破了好几道印子,两只?手上也都是血痕。
孙灵陌暗暗笑了笑,问他:“崔大夫,治好她没??”
崔吉冷哼一声?:“这疯女?人病了这么久,又哪是一夕之间就能让她清醒的。”
孙灵陌打个呵欠:“那?您加油啊。”
崔吉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
后来一连几天,孙灵陌都会跑到冷宫与橙衣女?子说话,给她喝甘草水,在屋子里焚了安神香。
女?子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再不会突然发癫对着人一顿暴打。说话说得累了,就躺在床上自行休息,盖上新?的散发着奇异香味的被子。
每每待她睡着,孙灵陌就点上一盏松油灯,抽出银针淬过,替她针灸。
如此过去五六日,在一天深夜,橙衣女?子突然从熟睡中睁开了眼?睛,清醒无比地看着她,说:“孙姑娘,你知道的,我并没?有疯。”
孙灵陌把?银针收回,暗暗松了口气。努力这么久,总算见到成效了。
女?子从床上缓缓坐起?,说道:“我们这些人,疯了倒比醒着好。”
孙灵陌听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言语,倒像是受了陷害。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说道:“你曾有过孩子?”
女?子垂下眼?眸,伸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跟皇上的孩子,皇上甚至还不知道,就不得不被我亲手杀死在腹中。”她眼?中流出泪来,满脸无可奈何?的悲恸与绝望:“我实在是个无能的娘亲,连自己的孩儿?也保不住。”
孙灵陌试着问她:“是谁害得你?你告诉我,我或许能给你报仇。”
女?子抬起?头来,眼?眸里一时风云迭起?,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外面响起?一阵乒呤乓啷的动静,二人出去一看,发现那?黄衣女?子正把?崔吉递来的药碗猛地砸在地上,把?他骑在身下挥舞着手歇斯底里地又挠又咬。
孙灵陌跑过去,用银针刺入女?子头顶,待她冷静昏厥下来,把?她拖进了屋。
崔吉看了眼?跟出来的橙衣女?子,发现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眼?神明朗,神思清楚,完全是个正常人的样子。
他一时呆得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颤巍巍指着橙衣女?子,对孙灵陌道:“怎么可能,你是怎么……不可能……绝不可能……”
“阁下莫非想耍赖不成?”
崔吉忍不住问道:“你给她吃了什?么药?”
“这世上的病不是都靠吃药就能好的,你倒是给人喂下去不少药,可结果她还不是病得更重?她不愿意?喝苦药,你还非逼着灌下去。所谓怒伤肝,思伤脾,对付这种病人,若一味逼她吃药,那?她何?年何?月好得了。”
崔吉举起?自己的手怔怔看着,自学医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挫败之感,还是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面前。他刻苦学医几十年,到头来竟输给了一个比他小了那?么多岁的女?子!
“你还要比吗,”孙灵陌说:“我随时奉陪。”
崔吉低着头思索良久,最后紧紧握了握拳,紫青着脸转身走了。
他刚走不久,杜衡急急忙忙从外头奔了过来,一脸的惊慌失措。没?等她问,已经开口说道:“姑娘!不好了!那?苟厘王子求皇上把?你赐给他,要带你回苟厘!”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颤声?道:“你说什?么?”
杜衡道:“如今宫里都传开了,王勋前几天就已经跟皇上提过,要娶你为世子妃,不过被皇上拒绝了。谁知他竟还不死心,承诺要拿苟厘一座城池来换你,且往后每年岁贡多加十万金!”
孙灵陌全身恶寒,仿佛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冷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重头戏开始~
新手小透明请大家多多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