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云道:“萱妃肚里的不过是个未成形的胎儿,能有什么气候。生?不生?得下来,还要看她造化呢。主子不要再说这种丧气话,您还这样年轻,以后总能怀上。等将来生下孩子,皇上一定会?对小皇子万分宠爱。”
陈锦婉怔怔地呆在原地,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唇边浮起一丝笑?。
她从满地狼藉里起身,扶着织云回了屋。想起孙灵陌把过她脉象,曾说过只要找到白斛,她就能怀上孕。她便请了不少?人四处寻药,可直到今日也不见信儿来。便向织云道:“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不过是味‘白斛’而已,就找了这么久!”
织云道:“那东西稀奇得很,天底下总共也没几棵,实在要费些时间。主子别着急,任凭是什么,只要有心去找,总能找到的。”
陈锦婉冷哼一声:“就怕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
织云惊道:“主子是说,孙灵陌是在扯谎敷衍?”
陈锦婉在梳妆台前坐下来,拿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头发,说道:“她要是胆敢戏耍本宫,本宫定让她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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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除夕宴上太后高兴得昏了头,倒是忽略了孙灵陌的心情。如今再想,却是觉得自己委实过分了些,一激动就只顾着萱妃肚子里的孩子,全然忘了孙灵陌的身份,竟还想指派她去负责萱妃的脉。
太后怎么想怎么后悔,便在一日午后带了些东西过来倚晴馆,给了许多赏赐。
太后仔细打量着孙灵陌,想她虽然出身贫寒,可也是清清白白一个女儿。样貌又生?得好,清新脱俗,温柔可人,是那种干干净净的好看,全然没有一点儿狐媚样子。这样一个好姑娘,也不知道皇帝怎么那么没用,都过去多久了,还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仍旧把她放在倚晴馆里,不尴不尬地养着。
“虽是年节过了,可还得冷一阵呢,”太后握了握她的手,和颜悦色道:“千万穿暖和些,你身子骨弱,不能再病了!”
孙灵陌其实并不太明白为什么太后对她这样好,简直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般。
正是诚惶诚恐,又听她说:“哀家像你这么大时,就已经嫁进了宫。”
她一愣,不知太后突然说起这个做什么。
“哀家还在闺中时,曾也看了不少?闲书。盼着将来能与一个如意郎君厮守,白首不相离。可人活在这世上,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哀家自在府里出生,便注定是要嫁给先帝爷的。没有挣脱的法子,只能认命。”
太后耐心地跟她说着:“哀家是在及笄之年嫁进宫里的,与众多如花似玉的女子争一个丈夫,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能让他?多瞧自己一眼。可我不怨,因为我别无选择,先帝爷也别无选择。他?坐在皇位上,享受着天下的一切,就该承担起应负的一切。儿女情长不是一个皇帝能有的,他?需要做的,是雨露均沾,保六宫祥和,这是他的无可奈何。所以我早就认命了,为了让自己过得好点儿,我只能体谅,适应这个宫廷,尽全力争宠爱。人活得不能那么拧巴,一些事也不必想得那么清楚。”
太后说了这么多话,分明就是劝解她的意思,想让她认命,甘心留在赵辰轩身边,做他?无数个女人中的一个。
可她不能认命,她低下头,平淡着嗓音道:“太后出身显贵,入宫是不可不为之事。”
只说了一句,太后已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她仍抱有希望,觉得自己有朝一日是能走出去的。
是个执妄的人。
太后见劝不动,只好作罢。又留下来与她说了几句话,起身回寿兴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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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寒冬总算过去,积雪消融,万物一片春色。
孙灵陌因在除夕夜上撒了谎,说在帮太后研究一种能使人容颜回春的药物,只好想办法把这个谎撒圆。她翻了几日医书,写写画画,总算想出了一个方子。
自从花钿被调到倚晴馆,罗安得空便从宁妃宫里跑出来,跟花钿两个人在屋子里幽会。
恋爱中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起不完的腻。孙灵陌怕有人过来会撞见他?们二人私会?,便拿了本《食医心鉴》出去,在门口台阶上坐下来看。
寒冬已过,天气开始回暖,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她正托着下巴懒洋洋翻书,书页上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孙灵陌心觉不妙,迟疑了半晌,慢慢抬起头朝面前的人看去。
来人长身玉立,一张脸生得清贵无比,不是赵辰轩又是谁。
她吓得瞪大了双眼,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从台阶上缓缓起身。正百转千回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赵辰轩已绕过她,就要推门而入。
情急之下,她只能上前一把揪住他?胳膊,拉着他?不让他走。
她冷了他?这么久,倒是第一次主动碰他?。
赵辰轩挑了眉头,目光从她抓在他胳膊上的手指缓缓上移,一点一点看住她的眼睛。
他?唇角勾起个笑来,说道:“怎么,孙大夫不嫌我恶心,不扒我的皮了?”
孙灵陌飞快想了想宫女与太监私会?被逮到的下场,好像隐约有听人说过,凡有秽乱宫闱者,处炮烙之刑。
想到这里,抱着他?胳膊的手捏得更用力了。为了花钿和罗安,她勉强忍下了心里的恶心,脸上挤出一丝笑?,说道:“皇上不去看萱妃,来我这里做什么?我这里可没有小皇子能给你看的!”
赵辰轩:“……”
为什么她分明是笑着的,说出口的话却是这么难听。
可是又看看她抓在他胳膊上细白的手指,他?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反倒是有些渴了起来。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举步又要进屋,说道:“来你这儿喝茶。”
“皇上!”
孙灵陌更用力地抓他?,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说道:“膳房里的元卜在研究新菜式,味道应该挺好的,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尝尝?”
对她的示好,赵辰轩十分受用,一时被她算不上糖衣炮弹的糖衣炮弹冲昏了头脑,竟没注意到她的异状。
他?好心情地俯了俯身,凑近了她,柔声问:“你想吃?”
孙灵陌点点头。
他?极轻地笑了声,说:“那我带你去。”
孙灵陌猛松口气,在他转身往外走时,把手松开了。
他?蓦地停了脚步,扭头看着她放下的手。
过了一会?儿,伸手要去牵她。
孙灵陌如避蛇蝎,把手背了过去。
他?眉头一挑,眸里闪过玩味的光。
过了会?儿。
“不让牵不去。”他?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