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人安静了会儿,突然嗤笑一声:“玉皇大帝?”
孙灵陌硬着头皮:“是!”
“原来孙大夫还是修仙之人,”那人的声音透着难以抑制的讥嘲:“修到什么地步了?”
他的嗓音清冷舒朗,带着揶揄。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声音,可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到过这样好听的声音。
她盯着屏风上那个模糊的剪影,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尽量自然地改了话题:“皇上不是要让奴才诊脉吗?”
“朕刚才问你修到什么地步了。”
他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是没修好啊,”他漫不经心翻了页书,语气里带着笑:“那见不到玉皇大帝,见到昱成帝了吗?”
“……”
被昱成帝质问:你见到昱成帝了吗。孙灵陌感觉自己脑子乱得厉害,她怕自己会打乱历史,在他逼问下,慢慢开始紧张起来,额上的汗流得更多了。
只能闭上眼睛装死。
可是很快又想,今天好不容易能跟他离得这么近,机会要是浪费了,以后就很难再见他了。
“皇上,”她看着屏风后微弱难辨的人影,说道:“你要是再把我放在这里,我可能就要死了。到时候谁还能给你解毒?”
“所以呢?”他满不在乎。
她厚着脸皮,说道:“你难道不可怜可怜我,帮我把伤口敷一下吗?”
屏风后安静下来,那人没再说话。
孙灵陌蔫蔫地躺回竹架,自言自语了一句:“进宫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你。”
那人默了默,说道:“这么想见朕?”
孙灵陌的身体已是极度虚弱,说起话来十分费力,蚊蝇一般:“我从幼时就总听起你的事,那些人都说,你是个大英雄,好皇帝,文能治国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深受百姓爱戴。我好不容易来此一趟,闹得命都快丢了,若是再不能见你一面,实在亏得厉害。”
赵辰轩扭过了头,遥遥看着她:“你我虚虚差了六岁,在你幼时朕不过刚掌了实权而已,实事没办过几个,战场更是从未去过,你从哪听来这许多故事?”
孙灵陌被这几句话惊得醒了些,瞪大眼睛道:“我……我是前几年刚听说的,并非幼时。”
赵辰轩眸光微闪,看了她一会儿,到底没再追问下去,转而道:“麻将是什么?”
孙灵陌又不说话了。
赵辰轩愈发觉得这丫头古怪得很,身上有太多疑点,追问道:“从哪儿寻来的,带累得整个医官局玩上了瘾。我中原国内可从没有那种东西。”
孙灵陌低声道:“奴才知错,从此再不敢了。”
“东西是哪来的?”
孙灵陌心下惴惴,一时也编不出什么像样的借口,勉强答道:“奴才自己琢磨出来的。”
屏风后的人笑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桌上,饶有兴味道:“孙大夫好心思,医术冠绝天下也就罢了,还想得出如此精巧玩法。你脑袋里还装了什么,不妨今日全倒出来,让朕好好开开眼界。”
孙灵陌再次发现自己词穷了。
赵辰轩看她没动静,问她:“伤口疼?”
孙灵陌道:“是我自己活该,疼死也不冤枉。”抬眼看着屏风后他模糊的影子:“多谢皇上看重我这条小命,让杜公公给我服了万灵丹。”
“以后还玩吗?”
“不玩了,打死也不玩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就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弱不可闻,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她终于还是撑不下去,闭上眼睛彻底昏厥过去。
赵辰轩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她一张脸苍白如纸,早已没了半分血色。背上一片鲜血淋漓,皮肉翻飞,也不知是如何捱到了现在。
他皱了皱眉头,手伸出去。
临近她身边时又停下来。
“也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半晌才动了手,把她上身衣物一把撕开,拿过金疮药给她治伤。
血流个不止,浸透女孩胸前层层缠绕的棉布。不知怎么地,那棉布突然毫无征兆从掖口处松开了。
赵辰轩眉心一蹙,伸手过去扯住她散开的棉布,没让它松落。
他万分无奈地看着女孩,无分无奈去给她重新绑了裹胸。
手下时刻注意着不能碰到女孩柔软的地方,顾虑多了不免频频出错,急得他竟然出了汗。
他上过无数次战场,见识过不少人心诡谲,多少次从尸山血海里逃出来。可从没有过一次,他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才帮她理好。
“好好地非扮什么男子,”他轻声嗤笑,伸指把她额上的汗擦了一把:“朕倒要看你如何去圆这个谎。”
他帮她处理好伤口,找出一件自己还未穿过的便服,把她裹了起来。
殿前一片荼蘼花草,明明是秋季,却仍开得浓烈似火,鲜红如血。
直要铺进天空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