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应该没有听错,这个女人确实?说了“壳子”这两个字。
结合她的语气，不难猜出她这是在对自己的样貌洋洋得意，可这种?古怪的说法,就仿佛这张脸是刚刚得到的一样——这身体难道还能是别人的不成？
……不,万一……
赫湘重突然站直了身子。
“真是的,早知道不穿这身衣服出来了,这些人是没见过女人吗,竟然一个招呼不打就想动手，也不看看我?是谁……”
视线中，明显穿着?烟花之地的薄裙的女人正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嘀嘀咕咕,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却是十分坦然，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问题似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或许是像游魂野鬼那样抢占了谁的躯壳,这样本该是“芙蓉阁花魁”的她、为什么行为举止如此异常也就说得清了，所以，“换个身体”这种?事情，对她而言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换句话说——“戚向?玉”也有可能实现？
不是之前那样让她牺牲了什么而虚构成的身体，而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和他一样需要吃喝休息的，一个能切实?触摸到、可以随心掌控的——凡人。
赫湘重盯着蔡咏玉,眸子一点点暗下来。
就是不知道、这达成“换身体”的条件是什么,是要新鲜的死尸吗？还是身份低微的活人，又或者需要一些祭品……？
……既然她已经感受过这具身体的好了，那让出来也没什么的吧。
“嘶，怎么有些冷？”
蔡咏玉搓了搓胳膊，疑惑地看了看天，赫湘重眸光闪了闪，忽然走近：
“蔡姑娘,不嫌弃的话，我?的衣服借你吧。”
随即蔡咏玉感觉一件残有余温的衣袍罩在了肩膀上，抬眼则是俊美少年的温柔一笑：
“姑娘虽美，但还是要注意身体的好，万一着?凉可就麻烦了。”
“啊，嗯……谢谢。”
他的笑容实在太耀眼，蔡咏玉不由脸颊一红，也不计较他刚才没出手相救的事情了，仔细想想，身为皇子?的他不能随意在百姓面前暴露自己、为了隐藏身份而隐忍怒火，这也可以理解嘛！
[七七，他们要聊到什么时候啊……]
虚拟空间里，戚向?玉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真奇怪……”
她茫然地抚上胸口。
穿越者和小重关系好、她也就有了接近对方的机会，自己不是该高兴吗？
可是为什么……
“小重！”
她忍不住喊他：
“嗯？”
赫湘重立刻将视线从蔡咏玉身上移开。
“……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戚向?玉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有些心虚，赫湘重却是欣然同意：
“嗯，姐姐说得对，是耽搁太久了。”
说着就果断抬头，对还沉浸在粉红泡泡中的蔡咏玉颔首道：
“不好意思蔡姑娘，我?有些事先告辞了，将来以后再叙。”
“欸等……”
未等蔡咏玉回应，他便丢下几枚银子快速离开。
银子掷出的声音分外突出，戚向?玉下意识望了一眼，发现赫湘重面前的菜肴竟是分毫未动。
再看看那桌上几乎没动的松鼠桂鱼、糖醋里脊和拔丝苹果，戚向?玉顿时感觉颇为不舍，同时又很困惑——这些菜她都好喜欢的，这两人怎么不吃呢？
*
“唉……”
“神?仙姐姐怎么了？”
听到耳边传来的叹息，赫湘重问道。
“唔，也没什么啦，就是觉得有些浪费，我?感觉你都没吃饱。”
随着穿越者身影在视线中的消失，那股子说不出的郁躁就淡去了，慢慢浮现的是对自己行为的莫名其妙——小重的钱来之不易，难得下个馆子?、哪怕把菜打包回去也好啊？她干嘛要急吼吼地催他走呢……
“原来是在郁闷这个。”
赫湘重勾了勾唇角：
“这样的话，下次、姐姐和我?一起来吧。'”
“欸？可是，”不知道对话怎么突然跑到了这里，戚向?玉有些懵，就在这时，迎面有穿着青衫的人走过来，她一拍脑袋忽然想起：
“对了，赵棉不是说祭酒后来把赫允拖住了嘛，然后还救下了他，不管是不是巧合，但好歹也间接转移了赫允的注意力，你说、咱们要不要找个机会去谢谢他？”
“嗯……”
赫湘重面上神?情不变，低头却是微微蹙眉。
那天柴房里听完了大致后续，说是偶然经过的顾思山打断行刑就走了，赵棉听说了这件事赶过去时、正巧赫允就在去柴房找自己的路上，赵棉的“作证”引得对方勃然大怒，随后顾思山忽然去而折返，阻止了准备杀人灭口的赫允。
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说是巧合又有些刻意了点。
若说是无意，顾思山是这么爱多管闲事的人吗？若是发现了受刑的人是自己而故意为之，那又是有何企图？讨好？单纯的同情心发作？之前的桂花糕也是……
想到那泡在泥泞里的桂花糕，赫湘重的脸色有些难看。
“小重，你想什么呢？”
戚向?玉歪歪脑袋。
“不……”
走出酒楼，外面日光正好，赫湘重顿了顿，还是选择朝国子监的方向走去。
自从上次顾思山让他回去想清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边。
其实赫湘重也不太清楚，顾思山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因为他上课走了个神就让他出去，如果说是对他自己课堂纪律的一种?执着、那为什么赫允他们就可以相对肆无忌惮？
“楚武帝出身草根，但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他登基后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减赋税轻徭役、重视农耕和军业，楚朝能有现在的昌盛，这位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远远的，顾思山那低沉优雅的声音传来。
赫湘重从窗子?里看了一眼，现在显然还是在上课，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手放在空中顿了顿，最终选择了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授课告一段落、陆续有监生走出，看到他在门口，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想说什么又忌惮后面的顾思山，只好低着头匆匆散开。
人都走尽，唯一剩下的人抬眼望来。
“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