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得是扬州人,以前也在扬州码头干过商人生意,叶涯迹经他提醒才想起来。
“原来是你!”叶涯迹又惊又喜,七八年前他蹲在扬州码头等船时,就曾有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和他一起蹲过码头。
当时叶涯迹穷极无聊,无事可做,闲的都快数码头上有几窝蚂蚁来打发时间。正是张易得笑嘻嘻地跑他身边,跟他一起谈天说地,解了不少闷。
没想到时隔多年,在异域他乡还能见到故人,叶涯迹喜上眉梢,不过他向来不爱在旁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心里开心也只是笑意明显了些。
他道:“你多久来明教的?”
张易得刚送走一个客人,听见叶涯迹问他,转身笑道:“都好久了,少说也有五六年了吧。”
叶涯迹掐着下巴,想了半晌:“那你记得那个带我走的粉衣女孩吗?七秀坊的。”
人流少了一些,张易得索性把摊给收了,专心和叶涯迹闲聊。
他一边收摊,一边道:“是不是那个个子高高的,头发也扎的高高的,还戴着红头绳的小姑娘?”
叶涯迹忙不迭点头:“正是。”他帮忙将那些货物递给张易得,追问道,“你之后还见过她吗?”
张易得停下手中的活计,冥思苦想半晌,灵光一闪道:“你这就算问对人了,就我刚离开扬州那会儿,我和她一艘船,我还记得她在杭州下的船,之后就再没见过了,她可真是我见过长得最高的女孩子了。”
叶涯迹有些茫然,五六年前行歌到杭州,怎么没跟他说一声。
张易得感叹:“真是岁月如梭,一转眼,你都是个青年人了,长得都比我还高了。”
叶涯迹帮他收好摊,面上笑吟吟道:“这都七八年了,再不长高一些,我也要怀疑自己哪里出了毛病。”
张易得朗笑起来:“你说的也是,走,好不容易见个家乡人,我教你怎么吃西域的美食,这西域除了骤冷骤热风沙大,美人美景美食,哪里都好,热闹!”
叶涯迹笑着应了,随着张易得走回篝火处,一路上张易得还和其余商人挥手打招呼,一面低声给他介绍:“这是天竺来的,他家糖很好吃,不过就是吃多了黏牙齿,那边那个胖子是从大食来的,成天都在叨咕等钱赚够了就去长安看,哪知道……”
哪知道赶上了安禄山叛乱,连皇帝都自顾不暇,西域因着天高皇帝远,这才幸免于难,也不知道要多久,长安才能恢复以前的歌舞升平,灯火万家。
回到篝火边时,阿依木正在跳胡旋舞。
她脚下有一块圆形的毡布,绘着西域特有华美富丽的花纹,带着波斯异域别样的风情与美丽。
白萨木正抱着个鼓,为阿依木伴奏,鼓声砰砰,篝火边一片欢声笑语,就连穆尼尔的面容都柔软了些。
张易得拉着他坐下,笑容满面道:“阿依木是这里跳舞最美的姑娘,巴图尔真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气,才把这么漂亮的姑娘娶到手。”他说着,从阿凡提的手中取来几串烤羊肉,强硬地塞到叶涯迹手中:“你先吃着,我去弄个胡饼来,就是绿洲没有葡萄酒,不然这三样搭起来才是绝配。”
叶涯迹目送张易得起身走远,一直在篝火边呼呼大睡的金灿灿发现主人回来,连忙爱娇地迎上来,鼻音软萌地冲他撒娇,大眼睛里映着肥美的羊肉串,垂涎之心昭然若揭。
他胡乱把金灿灿按下去,嘴里威胁道:“平时让你冲锋陷阵你就开始跑路,有吃的你倒是机灵。”
金灿灿不满地用肉垫拍他胳膊。
忽然,一道极有存在感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叶涯迹行遍山川五载,对于目光杀气机警至极。他瞬间抬头望去,发现穆尼尔正沉沉地看着他,一语不发,眸子变成极深的蓝,似乎酝酿着风暴。
隔着几尺距离,他清楚地听到穆尼尔说:“要你的重剑轻剑吗?”
叶涯迹几乎是脱口而出:“要!”随后他咬了咬舌尖,唾弃自己的失态,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他两把剑被穆尼尔举起,随手扔过来。
泰阿与千叶长生都很重,叶涯迹为了锻炼臂力,从小便举着铁石在山庄中走来走去,可篝火边坐着的人大多都是普通百姓,若是被泰阿砸到,那铁定要去掉半条命。
他猛地站起,想要腾空一跃,在空中接住两把剑。
可双剑却像长了眼睛一样,直直落到他怀里,等他拿住两把剑时,一道金影伴随清脆的铁链声从他眼前略过,他这才发现穆尼尔是用锁链捆住两把剑扔来。
他探究地看了穆尼尔一眼,对穆尼尔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评估。看他那副举重若轻的模样,实力恐怕远在自己之上。
穆尼尔再没有看他,自顾自地从腰间取出水囊,懒洋洋地喝水去了。
叶涯迹收回视线,抚摸自己的两个老伙计,心里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