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你是吾的钟呆子
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落榜了
钟毓下了一个决定。
钟毓辞别了养父母,往他乡而去。
她想看看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想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想看看除了读书她还有没有其他的出路。
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走了很长的路，她在一个繁华的镇子上安定了下来。
她在酒馆干过店小二,因为读过书，掌柜让她写菜牌。到了后来，掌柜让她帮着算帐，她还在后厨帮过忙,洗过菜。
炒菜的大厨是个馋嘴的女人，钟毓只要一壶酒就把大厨收服了。大厨没教过她什么好菜色，只教了她如何煮粥。那粥煮得很绵绸，极为可口,是店里出了名的头牌菜。
在酒楼里，她遇见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锦衣玉食，俊秀非凡。言笑之间，总会落了几眼在钟毓身上。
钟毓只知道那一刻视线对上时，她的心就无法停下来。
跳动剧烈，不似她自己的心。
那人来酒楼不吃任何菜,除了一样东西。
他只喝粥。
掌勺的大厨是个心思玲珑之人，瞧出了钟毓的心不在焉，几回下来却是顿悟。
做出了令人吃惊的决定。
让钟毓煮粥。
钟毓吓了一跳，连忙婉拒。大厨喝了一小口的女儿红,打了酒嗝。
“我现在有些头晕了，煮出来的粥也不会好喝到哪里去。你在我这里已经学了一阵子，也该出师了。反正现在店里没什么人，你就试试煮下。”
不由得钟毓拒绝，她硬着头皮上阵了。
钟毓将粥亲自端到那人面前时，她的心一直在打鼓，甚至不敢抬头看那人。生怕那人露出嫌弃的神色。
钟毓打算放下粥便回后厨，结果那人却开口了。
“你等下吧。”
钟毓不知所以然，只得疑惑地看这人。
这人没再说话，拿起瓷白小勺，微微低头，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钟毓连忙挪开视线。
过了会儿，钟毓便听见那人又说话了。
“这粥今日有些不同。”
听见这话，钟毓连忙抬眼看向他。
那人撇撇嘴。
“不太好喝。”
钟毓只觉得脸像被人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正要离开，却又听见他说道。
“凑合吧。我叫周黎生，你叫什么名字？”
周黎生？
钟毓还尚未被一个男子这番搭话，她脸微微红，话到了嘴边却死活吐不出。一旦抬眼便会瞧见那双黑眸在看她。
周黎生却道。
“你不会连名字都叫没有吧？难道是叫脸红或者叫无名？”
你才叫脸红。
你才叫无名。
钟毓咬咬牙，暗恨自己废物。
“在下叫钟毓。”
“那个Yu？”
钟毓倒了点水在桌子上，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写给他看。
周黎生轻笑了一声。
“原来是块美玉啊。你会写字，是识字吗？”
钟毓点点头。
“读过书。”
周黎生将自己面前的瓷白酒杯倒满了水，放在钟毓水边。
“那你写写我的名字给我看下。”
钟毓犹豫了下，才用手指沾了沾那水杯，重新在桌子上写字。
周黎生的名字不难写，钟毓写完了，周黎生才告诉她。
“我是黎明生的，所以叫黎生。我明日再来，到时候你煮的粥应该会好喝点了吧，钟呆子。”
等周黎生离开后，钟毓才回过神来。
拜周黎生所赐，她在酒楼多了一个外号。
钟呆子。
周黎生来酒馆一般都是夜晚。钟毓连续给周黎生煮了几日的粥，周黎生虽一直在嫌难吃，但每次都是吃得很干净，只差没把碗吃了。
有一日，掌柜家有喜，特意早日收铺，让酒楼的伙计都散工早点回家去。
钟毓终于鼓起勇气，跟着周黎生出了酒馆的门。
周黎生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前走一步。周黎生走两步，她就走两步。周黎生往后退一步，钟毓就往后退一步。
周黎生一直往后退，钟毓也一直往后退，一直退到钟毓一脚踩空，掉入水里。
钟毓抹掉脸上的水珠子，周黎生正站在岸边笑嘻嘻地欣赏着她的狼狈模样。
“不出一声就跟在我身后，我还道是别有用意的歹徒，原来是你这钟呆子啊。”
“你……一直知道在下跟你啊。在下只是觉得这么晚了，你一个男子回府不好。”
周黎生看着她，又笑了。
“我惯了走夜路，还没有人敢对我怎么样呢。瞧你这样，估计也护不到我哪里去。”
钟毓此刻脸已经火辣辣地红了。
正要等周黎生离去她再爬上岸，却见周黎生挽起袖子，朝她这个方向伸出了手。
“还愣着干什么，虽这天不冷，但泡久了也不好。还不起来？”
钟毓愣愣地看着那手。
周黎生的手很白，在黑漆漆的湖水水面上尤为莹白漂亮。
在周黎生的催促下，钟毓极为缓慢地将手放在那漂亮的手上面。还没握住，已经被那手紧握，然后便是一阵大力，她已经回到了岸上了。
她的手里还紧握着一只手。
那手的主人正笑嘻嘻地望着她。
钟毓傻愣愣地跟周黎生一块走回去。
夜色下，皎洁柔和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两个影子手牵着手，无法分开。
周黎生说他喜欢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钟毓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她可以拿得出手的所谓“美好的东西”。
掌柜听见了钟毓的呢喃之音，大力地拍了下走神的钟毓，豪气而得意地大笑，笑得胸膛微微颤抖。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人比花娇’吗？你采点花给他不就行了吗？我那位冤家也是这样被我哄得服服帖帖的。”
眼见掌柜又要吹嘘她与夫郎的过往，钟毓连忙找了借口遁走。
钟毓是个实在的人，从小苦过，她采了菜花，等着周黎生来酒馆的时候，她亲自煮在粥里。
“黎生，我送你的东西就在粥里了。”
周黎生不明所以，拿勺子舀了几勺，却仍是一脸疑惑。
“什么东西？”
钟毓指着那微微露出粥面的黄色菜花。
“送给你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