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不少上位者的注意。
他们想要了凡身上所寄托的民心,这是百万辆黄金也买不到的稀世珍宝。
只是了凡的行踪实在飘忽不定,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处和来处,一直以来,各方势力都没能找到他。
就在此时,在向北的官道上,一身破烂、面目灰黑的光头和尚正禹禹而行。
苏棠一身破烂,手里那本无字天书快被翻烂了,她像一块渴水的海绵,不断汲取书里面的知识。
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只有知识,才是她真正的立身之本。
活佛之名,是她刻意为之。
几年前,系统给她发布任务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她怎么喊都没有再出现过。
没办法,只能想办法完成时越的心愿海晏河清,可这——绝非易事。
她一没人,二没力,三没权,单枪匹马杀过去对时越说,我要助你一臂之力,帮你创开国盛世——
时越只要脑子还在,就不会信她这样一个小和尚说的话。
苏棠若想要辅助时越完成心愿、谋取大业,唯一能做的就是出谋划策的谋臣。
可是,时越当初已经寻找到了当世第一谋臣赛诸葛,她有自知之明,她必不及赛诸葛。
她能想到的事,赛诸葛也能想到;她想不到的事,赛诸葛却能想到。
所以,她必须另辟蹊径。
在这样战乱的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最难得的却是人心。
苏棠看准了这一点,从那间小草屋离开之后,就为了得到民心,开始她漫长的漂泊之旅。
这么多年下来,走过的路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她开始变得坚定而柔软。
曾经最初的目的早已模糊,如今她真切地希望,时越能一统江山,守护一方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必受到战火的纷扰。
朗朗乾坤之下,海晏河清,这同样也是她的心愿。
云游多年,她长大了,心变开阔了,也成熟了。
在众人一次次虔诚的跪拜中,心被扩大,她的心中有了百姓。
苏棠走在官道路上,抹了石灰的脸看上去黯淡无光。顶着烈日,这一路跋山涉水,她终于走到了渭城。
城门高耸巍峨,抬头望去门前站着一排严守城门的士兵,风中隐约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苏棠深吸口气,闻到了浓郁得令人作呕的死气。
自从有了慧根之后,苏棠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容貌渐渐张开了,身上常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莲香味,那张脸,越发地出尘绝艳。
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人的生死老病死,有了格外敏锐的感知力。
就好比,现在她能感受到凝结在渭城上方,经久不散的浓厚死气——那是冤魂怨鬼死后不愿离去凝成的厄运之气。
这种死气对于活人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这座城上面的死气已经厚重至此,哪怕是午时最烈的阳火,都无法穿透这层死气。
城内的人,若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就算没生病,也会阳寿亏损,身体每况日下,住在这里的人都将短寿,死于非命。
苏棠深深吸了口气,她没想到情况已经那么严重了。
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死气凝结的情况,其一是战场上大军对持相杀后,大量士兵同时死去,死气凝结不散;亦或者是人备受煎熬而死,死后也会有饱含怨气滞留人间。
无论是出现哪种情况,滞留人间的死气会危害一方水土,祸害一方百姓。
苏棠望着天空中旁人看不到的黑浓死气,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她听闻,早在半年前,渭城出现了第一例病人之后,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奇怪的病症。
更让人胆颤的是,自从第一例病人出现之后,他的家人和街坊领居陆陆续续地先后出现了同样的病症。
一直等越来越多的人得了怪病时,人们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传染病。
传染源不明,传播方式也不清楚,目前的医书上也没有类似的先例。
这种瘟疫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传播,将近小半城的人都纷纷病倒了。
有人上书朝廷,期盼能得到来自天家的救赎,派遣医术高明的医师来解救这一城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
可是,他们等来了的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更加惨无人道的炼狱。
朝廷派遣了重兵,层层把守住渭城的各个城门,曾经是在北行路上一方大镇的渭城,如今变成了只进不能出的死城。
无数人在这高耸的城墙内坐空等死。
寒光凌冽的铁甲兵守在城门,无论是谁想通过这道城门都不行。
企图出城者,格杀勿论。
在皇城的那些达官贵人,生怕这种闻所未闻的怪病传入齐国腹地,皇帝索性下令从源头制止了传播,在长安城内歌舞升平的贵族们终是松了口气。
在这座城内,每天都有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染上这种怪病,然后痛苦着挣扎死去,死前双眼望天,似乎看穿这个世道为何如此的不公。
没人知道他们的痛苦,更没有人在乎。
死气凝结,毁坏一方水土,吞噬国之气运。
苏棠站在渭城城门口,凝视着虚空中翻腾的死气,久久不言。
这么些年,她走过祖国大好河山,深刻了解到,真正击垮摧毁一个人的往往不是天灾,而是来自人祸。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大齐,国运在这样死气的吞噬下,国危矣!
苏棠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塞进怀里,大步朝着城门走去。
刚走到城门口,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立刻亮出了锋利的刀面。
“此城已经被封,若要借宿去换别处。”
苏棠双手合十,“谢施主告知,小僧便是为了此而来。”
士兵一愣,“此城只进不出,是不归之处,你可想好?”
“不归之处啊——”
这渭城,已成了人间炼狱——
生者不归处,亡者无处归。
生者无归。
亡者,归不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