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随性轻佻的行为让吴斐一瞬间仿佛又被记忆带回三年前。
虽然同居了多年,但吴斐和顾繁始终保持着一种友达以上的诡异的情况,这段孽缘从大学时代开始,而顾繁从始至终给出的理由也不过是「有趣」罢了。
直到两年前他迅速爆火蹿红,顾繁一声不响的收拾行李离开独留下市中心一套空荡荡的高层公寓当做遣散费,那时的他才懵懂的反应过来「原来我不过是他包养的一个小白脸」。
顾繁毫不负责的离去使他心中积压了无从发泄的郁闷,他开始酗酒熬夜,周围人都能感受到他那段时间的改变——误工,冷气压,注意力分散,连台词都记不住,很容易就被媒体和对家抓了把柄。
但这些吴斐不想管,也无力去管,顾繁占据着他全部的心神。
在他自己纠结了大半年后他总算是想通了,顾繁所谓的「有趣」或许就是将和他的合约当成了一个真人养成游戏。自己于他而言就是个游戏NPC,当这个NPC从一个穷学生成长为娱乐圈的当红炸子鸡之后仿佛就像游戏通了关,玩家失去了兴趣而他也成了弃子。
再者说,这世上有趣的人那么多,两年…也够了。
想到这吴斐又忆起了当初那股子怨气,对着顾繁的屁股就要踹,但他的脚直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他有些泄气的蹲坐在墓前。
都是死人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人家念着旧情来看你就不错了。
顾繁将耳后的花取下随手扔到墓前,然后席地与遗像相视而坐,白色的风信子与四面八方堆积着的红玫瑰格格不入。
他灭了烟,“你这样的混蛋,怎么这么早就把自己给作死。”
吴斐有些炸毛,“你到底是来祭奠还是来踢馆的???”
顾繁自然是听不到的,他对着遗像自顾自说着,像是闲话家常。
“前年搬到B市之后我哥把我关在老宅里,没办法...我就开始尝试养些什么。一开始是金鱼,一个礼拜死了三条。后来开始养玫瑰,专门建了温室都没养活。
我哥说让我找个专业的人看护打理着,但我不乐意,我向来不愿意让别人碰我的东西。他看我生气了就在意大利给我买了个农庄,让我去散散心。
这两年我在那种种花养养草溜溜马,还给奶牛挤奶,洁癖也被磨得差不多。”
养养养,就知道养,之前养人,现在养鱼养花养马养奶牛,养上瘾了吗?有钱了不起吗?坟前炫富是什么新式骚操作?吴斐翻了个白眼想道。
“太久没有关注国内新闻了,错过了很多消息…前几天才看到你…本来还以为是个假消息,毕竟祸害遗千年,你也不是这样会寻死觅活的人……”顾繁说着还笑了一下。
“思来想去还是回来了…想着你该看看…看看那些花…她们太娇贵了,我费了不少力气,但也只活了这么一朵……”
吴斐还没理顺顾繁话中乱七八糟跟花有关的话题就被他泛红的眼眶吸引了注意。在那莫名其妙的几年,顾繁生过病,受过伤,都没见他掉一滴眼泪,现在怎么就伤感上了?
难道…是为了他?
这念头刚出现,吴斐就疯狂摇着脑袋要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
为了他才有鬼,十成是为了那些没养活的花。
“来的飞机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的相遇…之前每一次分开,我都告诉自己我们总会重逢…再来一次的话,五年前我不会去找你,我会直接...”
杀了你…
顾繁没有把话说完,一点白从他眼前划过,他的视线不再盯着遗像而是转向墨色的天空。海市迎来了今年的初雪,雪花如绒毛一般寂静无声散落在整个城市之上。
像是触动了什么,青年眼眶中积聚的泪水终于随着漫天飘雪一同落下,砸在地上,难觅踪迹。在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他才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脸上的泪线依稀可见。
他叹着气,“我该做一个跟你一样的人渣。”
“这次去意大利之后我就不会再回来了,海市这鬼地方,终究还是太冷了……”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顾繁的话里带着颤音。
“吴斐……”
“再见。”
吴斐望着顾繁离去的背影,坚毅而孤独。他的鼻腔内仿佛长出了倒刺,酸涩混织疼痛让鬼都难以忍受,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他与顾繁那场本该在两年前就上演的告别戏码姗姗来迟,终于在他死后的第七日落下帷幕。
疑惑和好奇正在心底生根发芽,多年前被他掩埋的情感成为养料,滋生成一颗参天大树,粗壮的枝条缠的他喘不过气,一句无声的珍重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一个率先离开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在他的墓前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说出一番让他觉得不知所谓的话?
顾繁…
12的点钟声即将敲响,吴斐面前是不断扩大的白色光圈,吸引着他入内。
这就是结局了吗?他不甘心,他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成,他不能就这样死去。吴斐开始全力反抗,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阻止他的灵魂被吸进白色光圈内。
墓园还是那个墓园,除了一场冬雪和那一朵折了花茎的白色风信子,此刻只剩两个狗仔在寒风中等待传闻中的圈内女友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