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站在酒旗不远的野草丛中,看着四周的荒凉景色无限唏嘘。“可惜我为云萧公子点上的一桌好菜,一口也未来得及吃。”
云萧坐于洒肆矮棚下的简陋方桌一侧,闻言望于远处,口中只问道:“申屠大哥确会来此?”
盛宴扬声而笑:“他已知我在天水,必会让他身边那几只狼仔循着气味找来,你且等着。”
那“小姑娘”坐于云萧一旁,一直在吃着酒肆里端来下酒的花生米,不时抬眼瞪上盛宴一眼。
盛宴亦望来:“你怎的还不走,跟着我们做什?”
“小姑娘”一边吃花生米一边愤愤道:“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至于被那狗官盯上么?他找我麻烦都是因为你。现在好了,老子别想再进城去了……进去了也肯定混不下去。”
盛宴摇头。“你不是羌人么?为什么一定要进汉人的城去。你也说了汉人大都会刁难你们羌人,所以为何不留在羌族部落里。”
“小姑娘”怒摔花生米:“你当老子想赖在你们汉人的城里么!要不是我娘叫我来找我哥哥,老子肯定抱着老山羊在格尔木山脚下过活了!”
“找你哥哥?来汉人的城?”盛宴笑望过来:“你莫不是想找个借口赖着我吧?”
“谁……谁他妈想赖着你了!!”“小姑娘”愤而起身,怒不可抑:“你以为你是大美人么?!真不害臊!你要是女的老子还考虑考虑,长大以后说不定娶你回家当婆娘,一个大男人……真不要脸!!”
盛宴仰首而笑。“好好好,是我不要脸,我知道你不会赖着我了。”
小男孩抓起自己粗陋的包袱扭头就走。“赖你个大变态!老子这就走!”
云萧转首看着那模样异常清秀、乍看便是一个小姑娘的小小少年拨着野草快步走远的背影,蓦然有些出神。
“这孩子脾气虽差,但精通汉语,身上市井气浓,能屈能伸,处事圆滑的很。”
盛宴信步走回酒肆矮棚下。“云萧公子不必担心他。”
青衣的人收回目光,转首又望向酒肆远处的荒野。过少许,淡淡道:“下雨了。”
盛宴闻言回首,一袭檀衣注目而望。
清风拂过的同时,耳际长发微微撩起,眼角瞥向酒肆内,蓦然望见方桌一侧,青衣的人一双极其幽深的双眼,泠泠然望着远处的轻烟白雾。
一如水光,一如璃色。
清然如漪,皎然如月。
盛宴微微怔神,不觉轻声道:“可有人说过,云萧公子的眼睛极美?”
青衣的人面无表情,久久方道:“是么。只可惜我心系之人,永不可见。”
檀衣之人闻言一震。“云萧公子有心属之人?”
青衣的人似是恍然回神,垂目望了一眼远处,未再应声。
盛宴看了他半晌,而后回转目光亦望向远处。看见野原那一头小男孩因逢急雨一蹦一跳着快步跑远,蓦然一记轻笑。
低头刹那,目中却湿。
仲春小雨细细绵绵地飘了下来,天地之间缓缓蒙上了一层白雾。
城郊小肆,原野寂寂。青草湿。
不多时,雨急声碎,春雷阵阵。
能见雨丝成线,迷潆一片。
酒肆之前的荒野丛中升腾起越来越多的水气,如烟、如雾、如尘。
檀衣的人飒然回身,于云萧对面拂衣坐下。“好雨留人醉,怎能负了上天这一好意!云萧公子,与我喝一杯如何?”
青衣的人极目远望棚外雨景,闻言回目,默然不语。
盛宴笑了一笑,高声向酒肆老板呼道:“来几坛烈酒!”
急风飒飒,山色空蒙,一记轻雷落,霁光浮草碧。
酒肆前的粗布招子在春风碎雨中猎猎作响,大雨如幕,转瞬间将简陋的城郊小肆掩在其中,远望,幕雨如帘,青衣淡色。
“公子!您要的烈酒!”酒肆中连小二带掌柜便就一人,那粗衣汉子提着两大坛子酒往方桌上一撂,放下两个大碗又给两人端来几碟小菜。
青衣的人看着盛宴将酒坛拎起,排开酒碗。抬头来只道:“雨后,宴公子身上可供追寻的气味会轻上许多。”
盛宴一面满酒一面笑问:“云萧公子是担心他申屠烬寻不来?”
“是我多虑了。”云萧话音一落,远处一袭蓝衣纵掠驰来。
“酒酣雨烈,人生恣意!”申屠烬高声一句,人已迅速掠来酒肆中。蓝衣微敞,鞋袖皆湿,申屠烬将手中一把油纸伞随手扔罢,大步朝盛宴与云萧走来。
“任我一人游街,你们两人却躲在此处喝酒,啧啧,申屠烬好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