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锦西颇通药理不说,你自己也摆弄了一段时间的草药,那噬骨毒不算是什么极为罕见的毒药,以你的谨慎和聪慧,就当真没有察觉到一星半点的不妥之处吗?”
屋外的雪似乎下大了些,纷纷扬扬从门口飘进几片,又很快被屋内的暖气讯化成水。
顾平宁转头去看雪,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哥哥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又何必再来当面问我呢?”
“真的是你自己?!”顾含光忍不住“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两步高声道,“你竟然给自己下毒!还是这种如蚂蚁啃食骨头的虎狼之毒?”
顾平宁到底心虚,风淡云轻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了,生怕这事情被爹娘还有阿玉那个爱念叨的知晓,急急忙忙比着手势道:“哥你小声点,这毒也就名字厉害了些,对身体没什么损伤,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顾含光简直要被气笑了,“你有分寸你给自己下这种能活生生疼死人的毒?”
顾平宁看了一眼在徘徊在暴怒边缘的自家哥哥,小声解释道:“反正我又不怕疼。”
“好!好!好!”顾含光冷着脸拍了怕手,“你不怕疼,你有能耐,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还要给你的英勇无畏鼓个掌啊?”
“哥!”顾平宁情急下不自觉地去拉他的袖子,“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这么多年来靠自己好好活着。
顾平宁回京时不过十岁,偌大的一个将军府里只有这么一个腿残病弱的小姑娘孤零零支撑着。
顾子蠡庶兄弟所出的那些堂姐妹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借着各种名义来将军府里转悠,逼得从前只喜欢拿鞭子说话的顾平宁不得不学会了弯弯绕绕,学会了阴谋算计。
京中不是没有人想对这个没有依仗的孩子踩上两脚,而想来顾府探听虚实的各路人马也是不少。如果不是顾平宁改了心志,三天两头装病闭门谢客逐渐淡出众人的视野,这些年里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她曾经飞扬明亮的笑容因为腿疾被砍去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这般消磨在细碎又磨人的漫漫长日里。
可是她能怎么样呢?
她的父母兄妹远在北境拼死杀敌,她能够为他们提供的最好帮助,就是独自安安稳稳活在盛京,替顾家稳住多疑的皇帝陛下,让他们不再有后顾之忧。
她只是习惯了啊。
习惯了事事独自扛着,独自思索对策,独自破招应敌,因为在过去的六年里,她都是这样做的啊。
站在一旁的顾含光差点因为这一句“习惯了”落下男儿泪。
他的袖子被顾平宁紧紧拽着,就像是多年前那个闯了祸的小姑娘拽着衣袖躲在他身后撒娇一般。
他曾经爱笑爱闹爱耍赖的妹妹啊,在波云诡谲的盛京城里,终于长成了如此独立又聪慧的模样,能忍痛能抗毒,却再也不会留下一滴眼泪。
顾含光眼睛酸涩的很,却最终软了口气,提起了当初兄妹两闹别扭的事情。
“阿宁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我吗?你说就算我步步筹谋精于算计,事情也不会照着我的计划一步不差。现在我想把这句话重新说给你听。”
“你很聪明没有错,知道有人想害你后就将计就计,一步步引出背后之人。可是你有想过万一吗?万一那夜皇后不是非要融于酒才发作,而是只要接触就直接渗入人体的剧毒呢?”
“你当然已经在你能做的范围内做到最好。可是阿宁你有没有想过,你原本就还有别的选择呢?”
顾平宁一直默默听着没有说话,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是要我躲在顾府里?不去琼林宴不让人有动手的机会,可是我能躲一次两次,我能躲一辈子吗?”
顾含光看她眼睛里的不服气,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去揉她的头发:“不是躲,而是将整件事告诉我,告诉父亲母亲,甚至是安王殿下。阿宁你总是忘记,你有可以依靠的亲人家人,你不是一个人了,不需要拿自己做赌注做诱饵,你有我们啊。”
作者有话要说:
顾含光:太聪明要强的妹妹简直让人操碎心!
顾平宁:救命,哥哥突然也变得和阿玉一样啰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