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奴……”邺风喉咙发紧,跪地下拜,“下奴方才查过了,不曾有人见过谁潜进侧殿。应是……”他眼底慌成一片,“应是趁着宫人轮值,外殿无人时摸进去的。”
语毕,他一个字都再不敢多说。
这是他的失职。
鸾栖殿是九五之尊的寝殿,断不该让人有一丁点可乘之机。发生这样无人知晓的事情他已罪无可恕,更何况现在还可能丢了东西。
“邺风你……”虞锦脑子里都糊了,不安地踱起了步子。
这事实在让人不安,不知留了怎样的隐患,突然而然地在她已了如指掌的人生里添了不安。
邺风伏在地上,静听着女皇的脚步声在几步开外踱来踱去。不多时又坐下,发出一声焦虑地叹息:“唉……”
虞锦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那你再去问问元君,看他还能不能想起些别的。”
“诺。”邺风应了一声,纹丝未动。
女皇催促:“快去啊?”
邺风怔了一怔,忽而恍惚了,抬起头,迟疑地看向案桌后一脸烦躁的皇帝:“陛下……不怪罪么?”
“……”虞锦嗓中噎了一下。
大约是因为被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的价值观浸染了十七年的缘故,回来之后她经常会忘了自己是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仔细想想,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上一世她待身边的宫人十分严苛,像邺风这样的错处,杖责一顿打发去做苦役是免不了的。这样做自有好处,人人在这份严苛之下都会分外谨慎,但同时,会与她交心的人也越来越少。
为了不受罚,许多错处他们宁可冒死瞒着她。随着年纪渐长,她常觉得无比孤寂。
况且对眼前的邺风,她又还有几分上一世留下来的愧疚与不忍。
忖度片刻,女皇缓缓开口:“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大错,这一次朕便不追究了。”
邺风讶然。
“但若类似的事再有一次,朕便让宫正司依宫规治你的罪。”她又淡声续道。
邺风屏息看着她朱唇轻启间妩媚与端庄并存的气质,脑中不觉空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诚惶诚恐地下拜:“谢陛下。”
“去吧,再问一问元君。”虞锦道,“也查一查究竟丢了什么。”
“诺。”邺风再度叩首,安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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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栖殿里,原已回房歇息的楚休听闻大哥去了女皇的寝殿,惊得连忙爬了起来,往寝殿赶去。
赶到才见楚倾当真没什么事,太医也又来给他看过伤,正准备睡下。
楚休松下气,便准备离开,刚到殿门口见邺风足下生风的进来,他又无声地退回殿里,忐忑不安地一观究竟。
邺风只为女皇一个人办差,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女皇想说的话。楚休自然不安,怕大哥与女皇之间再有什么不快。
不过从头听到尾,邺风倒一直很客气。只说侧殿当真丢了东西——应是丢了本奏章,他查了档,是西北送来的,问元君能不能想起别的细节。
楚倾默然摇头:“我只听到了那些声音,也辨不出什么。”
邺风便又叫了几个当时正要轮值离开、亦或刚要轮值过来的宫侍进殿,让楚倾一一辨认声音。楚倾仔仔细细听过,还是叹息:“好像都不是。”
“那……”邺风的神情有些黯淡,“下奴再去查查。”
这一言一语间,楚休却想起一些微妙的事。
上一世他离世后不多时——应该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魂魄飘到了西北。
西北正闹着雪灾,牛羊成群地冻死,闹得民不聊生,饿殍遍地。
这场灾是怎么度过去的他不清楚,他一缕孤魂也出不了什么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灾民的魂魄飘出,前去投胎。
但又过了十几年,西北闹了兵乱。
朝廷派兵前去镇压,两边兵力悬殊,几个月就弭平了叛乱。
皇帝下旨押叛军将领回朝问话,那位将军却性子极烈,见了朝廷派去的人就破口大骂,骂女皇昏庸、骂官员懒政、骂朝廷置百姓疾苦于不顾,害得几万西北子民在雪灾里白白送命。
最后她提剑自尽,血溅出来,魂魄泛着金光冒出,转瞬消失不见。
那个时候,楚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见多了亡魂的样子,慢慢有了一套经验。
大多数人的魂魄都是普通的、透明的,一辈子做的好事与坏事叠加起来,无功无过,平平凡凡。
也有些透明之上蒙着一层黑气,说明这个人生前还不错,只是命不好,以致横死。
——他自己就顶着这层黑气飘了几十年。
还有一些,魂魄通体发黑或惨白。这一般就不能称之为魂魄了,而是厉鬼,路上碰到了最好多远一点,不要招惹。
而金色的十分少见,往往仁义贤德,是顶天立地的好人。
当时,他看到这样的金光出现在一个逆臣身上,还道是漫天神佛认错人了。
可现下……
鸾栖殿里刚好丢了本西北送来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