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湛卢看向屋内。
“既然她不想说,便陪着她演这一场。”善信扬起嘴角。
“我们都演戏成痴了。”湛卢道。
那日以后,无尤醒的越来越少,昏迷的时辰越来越长。几个孩子日日都提前回家,陪着无尤说话。而无尤笑的越来越多,话却越来越少。青若来看无尤,两个人往往都是对着笑,似乎什么都不必再说。为用十年前就已经知晓这一日,可是还是在听见后半晌缓不过来。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如今却让所有的人走不出那个坎儿去。吉儿翻遍所有医书,明明心中知晓无能为力了却不肯放弃。就连最不羁的故明也常常往寺院去,只为娘亲祈福。故彰有的时候会坐在祠堂里,一遍一遍地求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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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八,无尤叫来了所有的人,那天她说了很多话,交代了很多的事情,安宁而柔和。说到最后,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了。过了很久,她突然说想看烟花,不知还赶不赶得上今年年关的烟花大会。善信笑着说,没关系,赶不上,咱就在府里自己放。故明、故彰、安然忙出去筹备。
“三伯,我想和你说说话。”无尤看着林湛卢。
善信放开无尤,走了出去。林湛卢点头,“好。”
“湛卢哥哥,这三十三的戏,如今我还是要拆穿了。”无尤含笑,她一直都知道林湛卢根本没有失忆,“可是我很感谢你这三十三年,为我为林家为善信演的这场戏,如今可以落幕了。”
湛卢坐到无尤跟前,笑:“也是为了我,人总要重生。”
“三十三年的湛卢哥哥,你终还是应了我的愿望。”无尤握住湛卢的手,“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吧。”
“若我不愿呢?”林湛卢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我的湛卢哥哥,从来没有一次不答应过。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开口,湛卢哥哥总会做到,总会什么都依着我,就算是这次也一样。”无尤很清楚的明白。
林湛卢扬扬头,让眼睛不要流出来,然后看向无尤,道:“我终还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把这个家托付给你,除了你,谁都不能让我更放心。”无尤轻轻地道。
湛卢眉眼弯弯,“我帮你守护,直到我终老。”
“我终太自私,因为知道这世间只有你一人会依我。我还是太自私了,若有来生,我祝湛卢哥哥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找到一个彼此相爱的人,过一生逍遥。”无尤静静地留下了泪,她这一生还是负林湛卢太多。
“傻丫头,遇见你已经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了,再完满不过。”湛卢把无尤的手,放进被子里,笑得如彼此初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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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善信把无尤裹的严严实实,抱着坐在府内空地上。每个人都到齐了,故彰和故明摆好了烟花筒子,好多好多。月亮很亮,月光很好,水银泻地一般的清冷。善信抱着无尤,笑地一如从前。善信又想起十年前那一夜,正一大夫的话:“从入国公府,她便在耗尽一切。第二胎早产已经让她垮去很多。你六年未归,你可曾想过她会因这六年的日日夜夜掏空气血,耗尽元气。她本就是多病的身,如今能再有十年已是造化了,到时便是天命难违。一切都是因缘际会,一切都是命。”
“善信,我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你,谢谢你爱上我。”无尤轻声在善信耳边耳语,道:“黄泉碧落就不要跟来了,好好的活着吧。”
善信抱紧无尤,低头一笑,“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要守护你每一个轮回。”
无尤笑,早就知道会如此。叹了口气,道:“所谓白头偕老,不过是最完美的彼此依靠。”然后靠在善信胸膛上,看着天空一片火树银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那一夜,整个京城都看见天空绽放出最绚烂的烟火。绚丽的色彩多年后还有人津津乐道,都说那是来接原国公夫人的天河。那夜后林善信就染了风寒,却越来越重,在腊月初终于随着无尤一起走了。林湛卢把两个人烧成了灰,装进了一个青瓷莲花罐里,安葬在林家墓地。下葬那日,梅花开遍了山林,似乎有灵一般,来送这两人。林湛卢站在墓碑前,笑的格外灿烂。道:“如此这般,我就陪你们把戏一起演好,既然来了,就好好的走上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2010年12月8号,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