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复又无数个循环。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蓬莱雪越来越多,从一生万,连绵成无边无际的海洋,从山顶到山谷,如冰如雪。
……
他看到陆芯一个人走在空旷巨大的亭台之中,沿途只有寂寂足音。
有时夜是晚孤灯一盏,陆芯在灯下画着稿图,比对栖寒阁雕琢无寒殿的模样。窗外寒山无尽,月满幽谷;
有时是陆芯拿着工具修缮虫蠹的梁柱,爬上屋檐换下碎裂的瓦。这些事情本不该一个仙皇去做,而他却从一开始的生疏逐渐熟练。
雪无霁看着他坐在屋脊上,上身是雪白里衣,外袍扎在腰际。有飞鸟停在他肩上叽叽喳喳,他偏头笑了下。十年来栖寒阁都还像新的一般,好像随时在等它的主人回来去住。
……
他看到陆芯在辟元仙宫、在灯姬的宫殿一本一本地翻看关于圣溯灯的记载。最后视线停驻的一页上写着,以燃灯族血肉与魂魄为灯油,便可回溯时空。
古老的阵法只剩下残页,陆芯带着它去寻找观如是,提出合作要求。
……
他看到仙宫之下的玉石密室燃起火海,陆芯抱着两把长剑坐在圣溯灯的高台之上。
一把是枯桑,一把是不知寒。
雪无霁曾好奇自己死后的本命灵剑去了哪里,而他现在看到了。陆芯横剑于膝,靠着巨大枝形灯台。他已经中了销骨香,却神色坦然,仿佛直到这一刻才轻松了。
他甚至闭上眼,微笑着吟唱歌谣。
火海点染他的足履,吞没了他的白衣。歌声空灵幽远,直至焚为灰烬。
……
雪无霁看到了无数个陆芯的日日夜夜,无数个碎片的画面。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一共十个漫长的轮回。
他在心爱的人曾经住过的地方,栽种心上人喜欢的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因为雪无霁想知道,才会看见这些回忆,皆与观如是的记忆对应,却全然不同。如果他不去看,陆宸燃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他?
雪无霁忽然想起了这一世他们刚刚相处没多久时,陆宸燃玩笑似的那句话。
“我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能遇见哥哥。”
原来真的是这么大的代价啊。
“陆芯……”雪无霁以手遮住泛红的眼睛,声如哽咽,“你真是疯子。”
把一半的血肉点燃做灯油有多痛?
以至于重生后经脉寸断、梦魇缠身又有多痛?
他的事陆芯几乎都知道,但这些事情,陆芯却一点都不告诉他。
可能是做这种事容易失去情绪控制力,意识昏沉之际,雪无霁竟然无端感到几分委屈。
陆宸燃吻去雪无霁眼角的泪水,轻轻道:“我甘之如殆。”
他扣住雪无霁十指,抵在绸缎之上紧紧交握。
这次再也不会放开了。
*
第二日。
陆宸燃睁开眼,看看刻漏表他已经完全错过了早朝。
但是没关系,就算想到那群蠢材的痛心疾首进言也完全不能冲散他的好心情。
雪无霁还睡着,陆宸燃没叫醒他,忍不住抱着被子滚了两圈,因为实在太傻才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他心情很好地在小厨房哼着歌开始忙。
枯桑道:“……你太得意忘形了。”
它一向寡言,这回因为看不下去了竟然说了七个字。
陆宸燃挑眉道:“我再得意,也是哥哥准的。”
枯桑:“……”
没救了。
枯桑道:“你是不是忘了不知寒。”
陆宸燃手一顿,这才想起不知寒并不在无寒殿空间里,而是在他的宸烛殿。他立即出门去拿回剑,在不知寒的大骂声中继续做甜点。
因为太高兴,一不小心做多了,看分量足够十个人吃。
于是陆宸燃又花了许多时间去挑拣最好看的。
直到无事可做了,他还是觉得非常不真实,就坐在床边看雪无霁。
这张脸他看过许多许多遍,但依旧看不够。大概是看一辈子都不够的。
在前世凌霄好事者编排的美人谱上,雪无霁百年来一直名列第一。
雪无霁脸上每一寸线条都好似工匠以白玉细腻琢出来的,精致得挑不出一分错。
唯有在眉梢眼角带出了点锋利的意味。他总是不低眉的。
这让那粒朱砂痣看起来像剑刃上沾的血珠。
雪无霁平时总敛着表情,琉璃色的眼睛好似无欲无求,和那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美一起浩荡地逼过来,叫人几乎不敢直视。
然而若施以描红,加之生动外露的情绪,那就是另外一种毁灭的、颓靡的、疯狂的美艳。
陆宸燃从没有见过第二个像他这样,在两种气质下都能好看到登峰造极的人。
雪无霁醒来时,撞见的就是陆宸燃可以说是虔诚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够隐晦了,在绿江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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