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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1 / 2)


“当日在刑部,你在喻阁老与沈无疾之间,选择了沈无疾,朕信你并非是为了沈无疾的权势,而委实是为了他一片情意。”皇上松开了洛金玉,看着他,缓缓道,“若今日,让你在沈无疾与朕之间选择,你是选择情义,还是选择忠君?”

洛金玉并未多加思考,正要回答,皇上却抢白道,“朕猜你会选忠君,你不庸俗,你心怀苍生大义,所以你只有一个答案。你说,朕猜得对吗?”

洛金玉淡淡道:“沈无疾并不想犯君乱上,他与曹国忠不同,皇上多虑了。因此,草民无需作出抉择。”

“曹国忠年轻时候入宫,或许他都不知道他自己后来会变成那样,他也曾为了那时的皇上出谋划策,助幼主锄奸掌权,成宗那时的政变旧事,想必你是听闻过的。”皇上道。

洛金玉自然听闻过。

成宗乃是先帝的弟弟,先帝父皇的唯一嫡子,虽生性聪颖,可体弱多病,且继位时年岁尚幼,朝中权柄受摄政大臣把持。成宗表面柔弱退让,可暗中却叫他组织出了以曹国忠为首的一批小宦官,装作与之取乐,却在一切布置妥当后,摄政大臣入宫时突然发难。那摄政者眼见在劫难逃,竟打算鱼死网破,挟持了成宗,还是曹国忠以命换命,方才救下了成宗。

也因此,曹国忠从此青云直上,圣宠不断,成为成宗身边第一人。

只是成宗命数不好,也没多少年,就因病驾崩,他那时尚未成人,膝下无子,这才择了兄长继位,也就是先帝。当时也曾暗流涌动,朝野各有拥护的王爷,曹国忠仗着成宗的信任亲近,从中又有许多动作,令先帝夺得此位,又是另一番话说了。

“皇上,沈无疾不是曹国忠,也绝不会成为曹国忠。”洛金玉重复道,他目光坚定,语气亦是毅然。

皇上笑了笑,忽然道:“听说你在牢狱里待了三年,受了不少折腾,还以为你学聪明些了,怎么还这么年少气盛,和朕也敢顶这种嘴?知不知道这叫大不敬?”

洛金玉道:“草民只是实话实说,若皇上不想听,可以叫草民闭嘴,若皇上让草民回答,那草民答自己所想,为何算是大不敬?”

皇上沉默片刻,道:“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性情……罢了,不好听的又何必说,唉。你这样也有你这样的好处。”他说得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又放心你的耿直,又不要你耿,也是强求。”

洛金玉没见过先帝,也是第一回见当今圣上,不料这皇上与他想象中威严鼎盛截然不同,甚至说得上有些平易近人,洛金玉便有些微妙心情,倒也隐约生出了些许自己尚未察觉的亲近。

至于皇上,他祖上原就不受宠,当初封了个偏僻之地,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许多年来,别人争来斗去,却从没人将他这一脉纳入争斗目标中,其没希望,可见一斑。也因此,他这一脉倒反而自得其乐,关起门来当自家是不愁吃穿的富庶老百姓,安分守己,并不多想。

直到这一代,天上突然砸下个馅饼,皇上美滋滋带着家眷来京城,来了才惊觉还不如在老家舒服。毕竟,在老家那人生一眼看得到头儿,就和父王和爷爷他们一样舒舒服服老死,可在京城,这能寿终正寝的安逸人生路似乎就比较难以实现。

走是走不了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这才四方周旋。于他心中,他始终都是外来者,而所有在他来之前就存在于这朝廷中的人,包括喻阁老、君太尉、沈无疾,都与他有着难以言说清楚的微妙隔膜。

也因此,他如今见着洛金玉这尚未出仕的“新人”,且这人还一派耿直天真,心中甚喜。

说得直接点,至少他绝不怕洛金玉背后捅自己刀子。

两人就这样,心中各有所感,居然相处也挺融洽。

洛金玉开门见山:“恕草民揣测圣意,皇上是想让草民辅佐皇上稳固君权?”

皇上感动道:“你可知朕多久没听人说话这么直接了吗?那些人每回说话,都是长篇大论,顾左右而言其他,说不定心里还嫌弃朕总听不懂,可那些算人话吗?譬如就怕朕和先帝、成宗一般突然驾崩,因无子再度引起朝纲混乱,想让朕多临幸后宫,多纳几位妃子,直说不完事儿了嘛,他们不!他们——”

“皇上,”洛金玉打断他的话,恳切建议道,“您的话,也不少,并且与您要说的要紧大事没有太多干系。若如您所言,宫中耳目众多,为防引起猜测,草民与您谈话的时候,最好不要太久。”

“……”皇上噎住,沉默点头,道,“你说得对,朕就是想让你辅佐朕。”

“草民读书正是为此。”洛金玉道。

皇上笑道:“朕知道。”

洛金玉继续道:“但有一事,草民要禀明圣上。”

皇上道:“你说。”

“草民与沈无疾已议定结亲。”洛金玉看着他的双眼,淡淡道,“若他当真如曹国忠一般残害忠良、玩弄朝政,草民不会徇私,可草民如今只知他虽也有些敛私之心,却于大义上并无它碍,至于徇私些事,草民亦已在劝阻他今后不要再做。因此,若皇上对他仍心存排斥乃至于铲除之心,草民无法苟同皇上做法。这其中自然有草民私情,可却也并非全然因此。就算草民与他没有结亲,也是一样的说法。若能辅佐皇上成就一朝盛世圣明,是草民平生大幸,可草民不愿弄权,若皇上是为社稷苍生、朝野清明而锄奸臣佞臣,草民愿效犬马之劳,虽百死而不悔。可若皇上与君亓之流无异,仅为自己巩固君权而铲除异己,恕草民无能为力。”

皇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看了他一会儿,道:“洛金玉,有没有人说过你不识好歹?”

却不等洛金玉回答,就道,“朕一定是问了一句废话,一定有不少人这样说过你。”

洛金玉道:“并非如此,有人这么说过我,可只有寥寥数人。”

皇上冷冷道:“当着你面说的人不多,不代表背地里说的人就不多。”

“当面不说,而在背地里议人是非,这种人所说的话,草民觉得不听亦可。”洛金玉平静道,“何况何为‘好’,何为‘歹’?草民觉得自己所识皆‘好’,只是不如意他人意思,这样就是‘歹’的话,那这所谓‘好歹’,识与不识,都没什么所谓。”

“你——”皇上指着他,却半晌没说出下文,最终一甩袖,悻悻然道,“朕本来也觉得君若广他们忒心胸狭隘,非得那样置你于死地,如今看来,想必你当时是真要把他们气死了。对着朕都是这样,谁知道你对着他们说过什么。”

洛金玉没有说话。

他其实有些无辜,因为他当年对着君若广他们是说过重话,可刚刚他对皇上说话,自感都是些肺腑诚挚之言,也不知皇上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皇上生了一会儿闷气,见洛金玉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既不请罪,也不服软,便问:“沈无疾没教你规矩?”

洛金玉茫然道:“什么?”

“你惹朕龙颜大怒,该请罪。”皇上道。

洛金玉“哦”了一声,这才跪下,倒也没有慌张,只诚恳道:“草民初次面圣,不通规矩,触怒圣上,是草民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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