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却暗自纳闷起来:世人皆知沈、展二人亲密无间,沈无疾入狱后,皇上便不爱让展清水侍候御前,都说展清水要跟着沈无疾失势了,怎么……
展清水笑了笑,去到沈府前,撩了裙摆,上去台阶,彬彬有礼道:“洛郎中,圣上有口谕。”
洛金玉忙率一众人下跪领旨,都察院那些人也不敢站着,瞬间齐刷刷都跪了。
——唯独明庐站着。
展清水皮笑肉不笑地看他。
明庐早看出这家伙对何方舟图谋不轨,也心知他对自个儿心怀怨恨,不由嗤笑一声,正要转身就跑,如前几次那样。
展清水却压低了声音,只叫面前这几个自家人听得见,道:“明月你站住,以往我不与你计较,今儿这许多人看着呢,你再跑,给洛公子惹麻烦。”
明庐:“……”
他转念一想,倒也不觉得这是展清水诓自己,只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实在要跪皇帝也就罢了,这姓展的在这儿狐假虎威……
西风早已跪倒在地,如今抬头左右瞅瞅,小声劝道:“明少侠,您还是跪了吧,干爹如今还前途未卜呢,可别给都察院把柄了,他们可坏,就想趁着干爹不在,欺负我们老弱一家呢……”
到底还是个孩子,说着说着,他就忽然委屈起来,低下头抹眼泪。
“……”
洛金玉不久前还舌战都察院,不料西风仍觉得如今一家子全是老弱,这也令他有些茫然……
但此刻也只能暂且不管其他,先低声安抚西风。
明庐:“……”
此情此景,他还能怎么样?只能悻悻然跪了。
展清水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再看他,扬声道:“圣上口谕:都察院这群废物,说沈无疾贪贿的是他们,朕交给他们办这事,到现在也没办出个屁来,三天十拨人下牢里审沈无疾,审出个屁来,朕都怀疑是天太热了,他们去牢里蹭凉的。”
都察院众人:“……”
是有这事儿……可能怪他们吗?沈无疾那嘴,只会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其他屁都套问不出来。
展清水继续说:“子石你就不一样了,你办事,朕放心。这样,你赶紧的,且去都察院代职一月,把沈无疾这事儿查清楚。”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愣住了。
皇宫中,皇帝萎靡不振地坐在餐桌前,对着佳肴提不起半点兴致。
皇后虽平时爱与他斗嘴,却究竟少年结发夫妻,见到此状,心疼得紧,把人都遣去外面,低声道:“都瘦了,多少吃点儿。”
“吃不下。”皇帝唉声叹气,“是不是到上朝的时候了?”
“今儿休朝。”皇后道。
“哦……”
皇后无奈:“你吃点儿,然后去休息。”
“不能休息,”皇帝呜咽两声,向她比划着倾诉,“朕还有这……么大一叠奏章没批呢。哦,这是昨儿没批完的。你看,这太阳又升起来了,今儿的也要送来了。”
“……”皇后问,“往日奏章难道都是沈无疾批的?”
“差不多了。”
皇后担忧道:“我平日里也不好过问朝事……可是,你这样,好像也不太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皇上解释,“他会分类,每个奏章里夹一张他写的小条子,大事儿还是朕来拿主意,有些乱七八糟的奏章,写的不值一提的小事,还有八百里加急就为了问候朕半个月前偶染风寒这些,就给沈无疾去回。朕也有分寸。”
皇后不解道:“难道没了他,其他人不能做到吗?”
“呵呵。”皇上冷笑,“其他人?其他人就跟都察院一样,都他大爷的废物。朕还以为展清水是故意装傻,什么奏章都要哪来问朕怎么回,恨不得朕亲手教他一个字一个字写,结果把他踹开,找别人,还不如展清水!”
皇后问:“他们会不会是故意的?为了凸显沈无疾的重要?”
“朕也这么想,可朕发现沈无疾他大爷的是真的很重要!”皇上暴躁起来,“以前还有人偷偷跟朕说他坏话,说他没事儿就爱骂司礼监其他人是废物,说他嚣张跋扈……现在朕都想骂那群废物了!”
他发完火,长叹一声气,又道,“朕昨儿想了整宿,叫展清水去找洛金玉了,让洛金玉审沈无疾。”
皇后道:“那喻长梁那边……”
“等会儿找他来,朕就跟他说,朕是为了为难洛金玉。若沈无疾真贪贿了,洛金玉判他比谁都判得重。若洛金玉徇私枉法,他们还能把洛金玉一起弄死。喻长梁听了这话,肯定高兴,呵呵。”
皇上翻了个白眼,“打架就打架,把朕也拖下水,朕就不能忍了。”
他沉思片刻,望着水晶饺子,忽然自言自语,像在给谁鼓劲加油,含恨咬牙,道,“骂死那群憨批……”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被迫加班的社畜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