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对于“顺手”盯了明庐好一段时日梢的东厂暗探来说,丝毫不算大事儿。
何方舟知道时,关于明庐近日的种种行迹来往,都已详细记录成册,呈到他面前了。
他虽掌管东厂,可平日里查人是为公事,如今下面自作主张查明庐,他自然薄怒一场,将那人狠狠责打了一顿。
可那人处置完,关于明庐的报告却仍好端端、静悄悄地躺在何方舟的桌上。
何方舟犹豫许久,忍不住,还是打开看了。
这一看,就愣了。
他早知明庐风流,明明也不该与这人太过亲近,陷入情中,可明庐实在热情,就算被他父亲知道了责骂抽打,也要离家出走,拉着自己说私奔……
虽然何方舟当时拒绝了,可心中究竟还是深为感动。若非他向来沉稳,恐怕就要压不住当时那一刻想要脱口而出“好”的冲动。
说来可笑,他心中竟生出了许多的错觉期盼,以为明庐以前风流是因为还未遇着自己,而如今遇上了,或许就从此收了心……
真是想想都脸热。
如今看这册子,何方舟觉得自己可笑之极。
上回展清水说明庐仍在喝花酒、结识女子,举止亲密,相谈甚欢……何方舟是不信的,或可说是信个“一半”。明庐乃江湖人士,不拘小节,来往也多是与他一样豪放之人,去青楼喝个酒,结识个朋友,也没什么。
可显然,事情不仅止于自己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东厂暗探专业出身,做事十分全面详细,在册子最后,一并附上了明庐以往情史详细。
其中,拉人私奔不下五次,皆是轰轰烈烈,还特别钟爱抢人家的新娘,几度三番因此被新郎重金买凶报复。
这也罢了,他还偏偏总在不久后将女子完璧送归,情圣一般地叹息自己是不想让女子与自己继续过逃命的苦日子——幡然醒悟的女子们却多认为他就是他自个儿不想过逃命的苦日子,不顾她们意愿,强行将她们送回。
这个混账!
因此,被送回来的女子们也有不少因爱生恨,反目成仇,重金买凶报复的。
何方舟也知道了,原来明庐自前年来京城后就长住此处,原来不是为了他爹,不是为了沈无疾与洛金玉,也不是为了自己,他……他是躲情债来了。
他上一个惹恼的女子是西域魔教圣姑,这圣姑为了他花言巧语,叛出魔教,却不料这竟是个薄情郎。
虽然魔教对圣姑不过是小惩大戒,圣姑仍然咽不下这口气,怀着对此人爱恨交织之心,发出重金悬赏,要将明庐武功废去,手筋挑断,送到魔教,做禁脔。
这魔教难对付,唯独不敢进京城放肆。
何方舟:“……”
展清水得闲了偷偷来找在家漆完大门漆家具的沈无疾,几乎憋不住笑意,蹲在他旁边,小声道:“我听说,那家伙被方哥赶出去了,方哥怎么都不肯再见他。”
沈无疾正蹲墙角认真地给小茶几刷着漆,闻言“哦”了一声。
“那接下来,怎么办?”展清水问。
沈无疾把刷子放进漆桶里,转头看他,淡淡道:“咱家和你方哥可也是好兄弟……”
展清水将钱袋子塞到他手里。
沈无疾解开看了看,见钱眼开,笑道:“嗐,兄弟也讲个先来后到。”
展清水:“……”
说实在的,他看着沈无疾这样儿,身为兄弟,实在也有些心酸。
沈无疾拿人钱财,与人指路:“你可千万别叫他知道,是你让人去那么做的。把人安顿好了,挨了顿打,也不好受,钱别省着,多给人家点儿。接着呢,你就……”
洛金玉今日休沐在家,他看完书,起身准备去院子里活动活动,就见展清水急匆匆地出了自家大门,而沈无疾蹲在那儿,正美滋滋地数钱。
“……”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天见了。
洛金玉走过去,叹道:“我不是说了,不要——”
“没有不义之财,”沈无疾抢着道,“是做媒的钱,你怎么说,这做媒总不会错吧?”
“……”
沈无疾喜滋滋地高声叫来西风,扔给他一锭碎银子:“去,买只老母鸡,切几斤牛肉,顺路带点儿今年的新龙井回来。还有剩的,自个儿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西风忙高高兴兴地揣着银子跑了,生怕跑慢了一步,干娘就要拦着。
洛金玉来不及拦西风,只好看向沈无疾:“你……”
“咱家当家,怎么能叫你们亏欠着呢?”沈无疾一把抱住他,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