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舟平日进宫没这么频繁,今日他是有个东厂的事儿要问沈无疾,这才来的。
他一进司礼监,没见着沈无疾——喜福说他还在皇上那——只见到众位公公将展清水围在中央,热火朝天地说着什么,一个个说得红光满面的。
何方舟既来了,总也要打招呼,不好转头就走。他便笑着道:“诸位公公好趣味,这是在说什么秘密好事?咱家能不能听?别是司礼监独一份,东厂那么多同僚却没份。”
展清水本来被众人起哄得飘飘然了,如今一听这熟悉的嗓音,顿时从软绵绵的天上云朵里直直地往下掉!
他忙道:“没说什——”
“嗐,何公公你与展公公向来关系好,那肯定少不了您的上座。”刘公公笑着道。
张公公也笑起来,附和道:“是呀是呀。”
是你们大爷!展清水忙道:“不是——”
“嗳,刚也不害羞呢,此刻害起羞来了?”王公公笑着看向何方舟,“展公公和他那带回来的小大夫,好事将近了呢。”
“哦?”何方舟一怔。
“没!”展清水忙对他解释,“他们胡说的,没这回事。”
“哎哟,这可像什么话了,刚刚分明是您自个儿说的。”刘公公打趣道。
展清水面色扭曲微妙地瞪他:“咱家说什么了?咱家什么都没说!”
“您是什么都没说,就正代表您什么都说了。”刘公公道,“那刚刚,咱们都说到摆几桌酒、请哪个铺子的裁缝做新装了,您就笑,别的都没说。”
展清水:“……”私下里说个笑罢了,难不成我还非得撕破脸皮骂你们一顿吗?我又不是沈无疾!
何方舟左看看满脸揶揄笑意的公公们,右看看满脸急切慌张的展清水,笑了笑,只道:“司礼监顶好的风水。”
再没说别的。
他说完这句,就自顾自去寻了处没人的椅子坐下,闭目养神,静待沈无疾回来。
其他人知他性情文静,向来如此,也不以为意,回过头来继续拱展清水,可没拱两句,都见着展清水不似刚才喜色和颜,便相互使了眼色,纷纷找借口走了。
他们倒也不知展清水和何方舟之间细节,但总之若他们微妙也正常。
待人都出去了,展清水低声叫:“方哥。”
何方舟缓缓睁开眼睛,含着温柔的平静道:“公家地方,不要叫私家称谓。何事?若是私事,也不要在说公事的地方说。”
展清水欲言又止,最终憋闷地吞了回去。
何方舟又闭上了眼睛。
如此,在展清水单方面僵持一阵后,何方舟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眸色有些微妙地看着他,问:“你认为慕容像我吗?”
展清水一怔,随即慌乱起来,虽他也不知自己慌乱个什么劲儿……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俩哪里像了?”展清水想也不想,急忙否认。
“我在认真问你,你且认真答复。”何方舟耐心道,“这很重要。”
展清水拧起眉头,半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何方舟问:“很像,是吗?”
“不是!谁也比不过你!”展清水恐慌又委屈地看他。
“我会医术,他也会。我性情文静,他也很像。”何方舟缓缓道,“清水,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展清水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何方舟叹道,“我希望我是错的,若没有错,那慕公子,大约是别人使的美人计。”
展清水惊讶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司礼监向来除无疾外,便是你最大,如今印更是由你代掌,还没有拉拢你的好处吗?”何方舟道,“你向来和无疾走得近,甚至诸多方面都极像他,这些里外的人都知道。他有洛公子,又总是人前夸耀,你少不了就要羡慕。清水,很可能,从桃花源起,就是‘他们’的阴谋,为了将慕公子安插在你身边而不受人怀疑。”
展清水的眉头越皱越紧:“东厂查到了什么?”
“东厂什么异样都没查到。”何方舟道。
“那——”
“慕家父子行医数地,没与人出过一点纠纷争执,要么就是完全不认识他俩,要么就是说让他们诊过病的,这些人无一不说他们好。”何方舟问,“你觉得这正常吗?”
“或许是他父子二人乐善好施,总是义诊,忒得人心……”
“也许吧。”何方舟温和道,“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因此来找无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