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庐向来不太瞧得起扭捏作态的男人。
虽在他心中,太监算不得全须全尾的男人……可究竟在做太监前是算的,非是天生的不男不女,因此,他瞧着太监们捏腔调,总觉得恶心。就是他亲弟弟沈无疾,都逃不过他这股嫌弃。
何方舟倒是清爽,更像个斯文书生,又像大家闺秀,因此他原先起了意……
此刻,明庐无意与这怪模怪样的向群星多来往,只道:“既向公公也不知,那明某就不打扰了,告辞。”
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寻思着,不如回家去问问师弟。
“嗳,来都来了,何妨进屋坐坐,喝口茶呢?”向群星热情地招呼他。
“多谢好意,不必了。明某还有要事在身,失陪。”明庐说完,拱拱手,转身就要脚底抹油。
向群星在他身后笑道:“明少侠,有空常来玩儿啊。”
“……”
东厂守卫怎么听这话,都觉得稀奇古怪,兼之有些耳熟……
待明庐走远不见,向群星微笑着问守卫:“他找何公公,有什么事吗?”
关于何方舟与明庐的情爱纠葛,展清水自然是讳谈,沈无疾碍着那姓明的是自个儿亲哥,觉得丢人,又一个看不起向群星这花痴,也不会闲着对他说这个,因此,向群星其实并不知道此事。而他不知道,就不会问,那东厂诸人,亦不会无端多嘴。
因此,向群星刚刚戏弄明庐,乃是本性流露,非有什么替何方舟出气的目的。
“他没有说。”守卫道。
向群星又问:“他与何公公有什么来往?”
守卫犹豫一下,也不敢刻意瞒着:“那是个风流浪子,不知怎么,就缠上了何公公。这也罢了,他一面花言巧语,一面还去花天酒地,叫何公公知道了。后来,好像是闹掰了。”
他再犹豫一下,左右看看,低声道,“兄弟们私下里议论,那日何公受伤,也是为了这事儿恍惚,才出了岔子。”
那可不叫他们东厂上下都恨得那姓明的牙痒痒吗?若非那厮命好,是沈公的亲哥,他们早就操家伙去寻仇了。好叫人看看,他们东厂也是好欺负的?
向群星“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呵,有意思。”
……
“方哥,怎么又在发呆?”
展清水走过去,坐在何方舟对面的石凳上,笑着问道,“不会,又在想你是提督东厂的事吧?”
“你这是在取笑我吗?”何方舟回过神,也笑了起来。
展清水早就发现,自失忆之后,何方舟仍性情温和稳重,但比之以往,又多添了些活泼。据曹御医说,可能他天性本也活泼,是后来磨炼出的四平八稳。
听了曹御医那话,展清水心里很是难受。
曹御医只是嘴上说说,可展清水却再明白不过,方哥和他,甚至还有沈无疾等人,都遭遇过如何惊险的生死关,如何才有了今日这地位。
“哪敢哪敢。”展清水不露心中酸楚,陪着笑道,“咱家可也不敢得罪东厂。”
调笑过后,展清水关切地问:“你今日感觉身子如何?可曾想起什么来?”
“我身子很好。”何方舟犹豫一下,问,“我且问你一个人,叫明庐的。”
展清水一怔,先些没保住嘴角的笑意,试探道:“怎么问起这人来了?你想起了什么?”
“什么也没想起,否则,还问你作什么?”何方舟坦然道,“是耀宗,他今日来找我玩,忽然提起了这名字,说很久没见他了,说他以前总爱来找我,带我和耀宗玩耍,是个很好的人。听起来,好像我与这人之亲近,不输我与你。可我思来想去,自失忆以来,好像从没见过这人,甚至,也没听别人提起过他。他也是太监吗?”
他不是太监,咱家都不稀罕把他阉了,咱家恨不得把他凌迟!
再说曹耀宗那傻子,平时屁也记不住个,这时候倒想起来那王八蛋?可真是个吃里爬外的小兔崽子,倒真是曹国忠的亲侄儿!哼。
展清水心中波涛翻涌,恨不得立刻就痛骂明庐一通,好叫方哥知道,日后休得再惦记那不要脸的混帐。
可他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不是太监,是沈无疾他亲哥。这其中说来曲折,沈无疾本姓明,与他父兄失散多年,最近才认亲。他是个江湖人士,也是江湖做派,与沈无疾关系不是很好。你起初是好意,为他俩兄弟周旋,大约是这么熟了起来。我和那人没说过几句话,不熟。”
展清水终究没说那厮坏话。
一则,他不愿叫何方舟失忆了还记着那些倒霉事,二则,他也不屑趁着何方舟失忆了,就在背后说明庐坏话,要说,他更乐意光明正大地当着面说。
可他虽不说,何方舟察言观色,也觉出了些异样,问道:“我却觉得,你好像也不喜欢那人。”
展清水犹豫一番,闷声道:“是不喜欢。”
何方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温柔道:“那我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