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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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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凡是要成大事者,都要有一股特别的冲动,冲动虽然多是败事,但是极少时候,还是可以成事的。

你们可能说我独身闯入蛮空派,实在太鲁莽,也不可能实现,但是我做到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不过就是站在人群里,然后向左走了几步,向右走了几步,然后打着马虎眼,跟着人群就那么混进去了,我不得不说蛮空派的防守实在烂透了。

等我混在人群中往蛮空派四处那么一望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眉君道人,他也太引人注目了,除了镜子额头上皱纹太多了这一点之外,他还穿了件大红花袍,胸口有一把簇拥成团的红牡丹。

现在江湖世道这么乱,这里却有着一股子龙凤呈祥的氛围,实在难得。每个人面上均是红润发光,大家都对着眉君道人一再作揖,这等伪君子老贼人,在人前都维护着自己极善极大度的面孔。

这就应了骆生那句话:越是好人越要当心。

旁边正鱼游而过一个蓝衣小哥,我一把拽住他,“你家师父这把年纪,却这把打扮,是要成亲啊?”

他那干柴连脸都懒得对着我,抬手指了指金匾下的红绒布上的金色寿字,我这才顿悟,原来真的有人会在自己过大寿的时候穿的这么骚情。

刚独自站了片刻,就有人过来赶我进后院,大概是因为我今日易容的太过平庸,误将我当做门外借来的佣仆。

这也挺好,我学着其他人,端起门后的扫帚大摇大摆从人堆中间走了过去。

在后院,我敷衍着扫了几片落叶碎石之后,便觉得饿了,一路急走,也没怎么吃过东西,见四周没什么人了,便走进后厨,翻来倒去的淘,在碗碟里找到几个烤黑了的鸭脑袋。

黑是黑了点,但毕竟也是肉。人生在世走一场,就应该什么都尝一尝。这便安慰了自己几句,蹲在灶台下埋头乱啃。

没什么预兆的,待我吃完两只鸭脑袋,这空无一人的后厨里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我以为蛮空派上下千多人,按照概率算,能遇到邵爵的可能,是不太大的。

但毕竟世事难料,躲都躲不掉,他在我啃鸭脑袋的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回头的时候,他被我满脸的媒婆痣和那对卧蝉眉吓得不轻,环顾了一下四周收拾情绪,喉头又微微一沉,“打扰了?”

见我不答应,这便走过我身边,进了本是厨子休息的小隔间。

我追看过去,他今天扎了条黑翡石腰带,那件蓝色道袍好像被洗的越发的白了,像是丧服,几乎没有颜色,我以前曾经答应他,等回了浔阳就买一些骚里骚、气的好衣裳送他,可是一直没能兑现。

我一旦看见他,就想到此前他完全是在骗我,他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做的事,哪些是心甘情愿,哪些又是刻意为之?想此我肉心一紧,多么想质问他,却又觉得无处质问。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天下人皆是朋友,以为天下接近我的人都是好意。

我低下头继续吃着手中的黑炭鸭头,他在后厨中绕了一圈,已经走到我身侧来。

他垂头看着地面,腰靠在青石台边,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死死按着腹部,脸色煞白煞白,好像还在大病中。

我掐着嗓子声音问他,“这位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他淡淡的盯着我,声音平静,想草草打发了我:“你饿了吧?里屋还有一些糕点,去拿吧。”

“我已经吃饱了,倒是公子你,脸色不好看。”

“我心情不好罢了,我没事。”

既然如此,话接不下去了,我暗暗叹气,站起身准备离开,谁知被他突然抓住胳膊,“我知道你没有吃饱,你只是还在生我的气。”

灶台里的干柴终于被烧断了,明亮的啪啪响了一声,厨房里太安静了,邵爵的呼吸声加重,从背后环上来的手却越收越紧,似乎怕我突然挣脱。

“你来了就好,我可以解释,我都解释。”

我低头,看见骆家的皇天在戴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熠熠发着光。

如果当年我不入江湖,面对背叛我的人,我可能会情绪失控,会疯了一样指责唾骂,但在江湖里淌了一遍水,现在的我,像是被热水烫死的鸭子,伤心失望是难免,但也有一些不痛不痒。

无情与欺骗,本来就是江湖常态,我逐渐学习到了。

何况,我是真的不想让邵爵难堪,仿佛所有人都有应对我的办法,唯独他没有。

一顿果腹之后,我被他带回他自己的屋子,他将门合上,室内没什么光线,登时暗了下去。

狮爪桌上的青茶碗码放的整齐,碗背有一层明显的灰,似乎只是摆设,很久没被动过。这里太整齐了,井然有序,与我曾想象的几乎一样。

他没有先开口,只是看着我,那样安静的眉目,有一瞬间让我想起初见他的那个雨后清晨。

那时,穆府的门在我眼前被推开,而在我眼前出现的却是他,一刹那会有错觉,仿佛我与他都没有变过,根本没有走近过。

“拿走舍利子,是我师父的意思,可和你一起,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不向你坦白,一是不想忤逆师父,二是不想编出什么谎言来欺骗你,我不想为了圆谎对你一次次胡说,的确,我没能吐露的话未必都是你愿意听的,可我对你说出口的字,不曾有一个是假的。”

“嗯。”

他听见我答应了一声,似乎松了一口气,风吹开半边门扉,上面垂坠的玲珑轻荡,门外有雪化云开的明媚,像极了他这一刻的眼眉。

我不知怎的想起穆怀春的话,他曾说:“你一个人在外的时候,不要和全天下都对着干,太累了,绕自己一命。”我渐渐明白了。

我垂下头,沉声道:“其实,不管你怎么解释,我都没有办法完全原谅你,毕竟你还是欺骗了我,欺骗了大家,可是一直以来你是怎样的人,我能感受到,那是我自己看在眼里的,我说恨你,但说出口又觉得不是真的恨你,但你做了这样的事,我总该有点自己的态度吧,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见他不语,我继续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发生了,知道了,也就过去了。”

我还是没有告诉邵爵,我此次上门的真正目的,他十分默契的未曾提问,也许他心里比谁都明白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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