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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八(2 / 2)


他一边解下肉丸子兄,一边解释道:“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不得已才向师父表忠,告诉了他你的位置,蛮空派人员太多,他不敢在我屋中抓你,怕有人说出去招惹了苍崖门,便想将你引到这里,偷偷处置了你,不过无碍,这里有条地道,只有师父与我知道,从这处逃出去,很快便能下山。”

他又从衣襟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我师父手中的第三片舍利子,已经被我拿到手了。”

我惊喜道:“你怎么做到的?”

“偷啊。”他笑了笑。

他转身背起昏迷的肉丸子兄,又道:“无论如何,多谢你们。”

“谢我们什么?”

“一谢师兄甘愿为我扛罪,二谢你,竟真的为我来了。”

这一回蛮空派似乎受挫不小,山下被烧起了野火,顺着又烧上了山。

趁着蛮空派一片混乱,我们和肉丸子兄从山中地道中逃走,走到一户农户家,安顿了他,又继续往东走。

看上去,已经没事了。

连日逃走,我在马背上颠簸的腰背酸疼,我向后倚了倚,又仰头问他,“这次出来,还回去吗?将来怎么打算?”

“这一回我可算是和师门彻底决裂了。”他垂头问我:“那张地契呢?”

我从怀中抽出,迎大风甩了甩,“放心吧,花了那么多银子呢,我贴身带着。”

他笑了,那么轻松的样子,“太好了,我们就去那里,再也不离开了。”

“那你的伤呢?”

他不回答,指着眼前渐起的朝霞,“小福你看,天已经亮了呢。”

朝霞至美,云海层叠,我心中起起伏伏,最终心中风平浪静,罢了,将来事将来说。

那时我还以为,我们还有将来。

自打与邵爵一起从蛮空派逃出来之后,我们马不停蹄的赶路,即便骑马睡着了,也不敢停留片刻。

那一日,待我从马背上醒来,眼前已是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道中驴铃似水,车水马龙,商贩的叫喊声在大好的阳光下传的很远。

邵爵说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闹市了。

眼前这么宁静的世道,真是好,他心情不错,一路带着笑,清风从他鬓发边不断擦过,小仙似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他此刻如此无邪的笑,总让我害怕,惶恐好时光不长久。

我们的目的是去看看邵爵买下的那一片荒坟地,一路奔波,顺着小道走,竟又要途经浔阳城。

走进城门的时,我遥遥望着城楼上的江南青砖,我出生的时候,那青砖还是新的,如今旧的不成样子,真是恍如隔世。

走着走着,又穿过了城南的树林,听说那里原本的桦树被一场大火烧掉了,有财主雇了人,在烧毁的地方重新种满了高大的杏花树,一夜便成云,如今二月末,正是杏花尽数开的时候,满眼是白色花海。

我拉了拉邵爵,掉转马缰往树林深处走去,跨过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溪,便望见了穆府的家宅,那里早是旧物换新颜,被当地知府收回,又转手卖给了一个富商,做了宠妾的百花园。

旧时的一切斗转星移,消失的七七八八了,记忆也浮浮沉沉,梦一般。我想着穆海春。

我出神的站在府门前,邵爵绕到我面前,轻咳了一声,学着彼此初见时候的模样,做一个拉闩开门的空动作,随后抬起眼光陌生的望我,“你是谁?”

我眨了眨眼,冷冷道:“你们又是谁?”

“在下蛮空派弟子,邵爵。”

“本姑娘是苍崖门的骆福如。”

他目光一转,柔和下来,与我相视一笑。

是了,我与他的初遇便是在穆府的门里与门外,现在我在,他还在,已经足够了。

二月的天,天黑的很快,转眼远处的光就变为酱紫色,我们动身回到了城内,打算休息一夜,明日再出城。

走入城中心,忽见人群三三两两往街心聚集而去,原来是有人站在街心酒楼屋檐上,正准备坠楼自尽。

我叹了口气,有些瞧不上眼:“这可真是的,找个隐秘的歪脖子树自缢也成,找口无人要的枯井跳进去也行,干嘛要闹到这里来,颇有些哗众取宠,这么往下一跳,这附近的商户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走吧,我才不去凑这个傻乎乎的热闹。”

邵爵昂头望了一眼,笑道:“那人就是故意在闹呢,好像是为了胁迫谁,对方还在下面劝阻呢。”

我站住了:“算了,既然不是真的要跳,这么场好戏,不看白不看,走。”

这么多年了,街口那处依旧是琼楼酒家,此时酒楼顶上正立着一个人,身影在初春凛烈的风中瑟瑟发抖,我匆匆扫了一眼,道:“如此美人,为了个臭男人要寻死寻活,真是轻视了自己。”

这时才听见,被包围在数层人群之内的,那个站在屋檐下的男人开了口劝他:“这位姑娘,你我不过几面之缘,萍水相逢,为此赌上性命何必呢?我非你命中人,所以不值得你如此,别再闹了,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那女子半蹲在屋顶,因那劝说者一番话,激动的浑身发抖,脚边几片碎瓦掉了下去,“我才不管,我就喜欢你,就要你,你今天不依我,我这便纵身一跃,你也别管我了,让我死了算了。”

那女子身形一晃,围观人群未免遭殃,吓得撒开了些。

那劝说者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如此有意思吗?你的命是你的命,能威胁到我分毫吗?你跳下来,成了一滩肉泥,最终被困扰的是扫街的人,而不是我,为你哭丧的,会是你至亲你爹娘,不是我。”

我定了定神,让邵爵在原地等我,自己则侧身钻过人群,到了里面,站在那劝说者的身后,只见他站在楼门下,双手抱臂,无奈叹着气,他高大而健硕,轮廓如刀刻剑削,肩头毡衣在身后被风撩起。

楼上那女子不语了,他便又道:“我已是有家室的人,正在四处寻我夫人,我若是今日被你逼迫着答应你,让她误会了,下一次要从这跳下来的人就是我了。”

那女子梨花带雨,陡然泣不成声,大概是真的没辙了,懦懦道:“那你当初就不该帮我不该救我,不该让我喜欢你。”

他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险些叫人贩子蒙骗走,若非你,便是个老夫人有此遭遇,我也会仗义出手,并不是为了你。”他似乎觉得话太直接,补充道:“并不是为了让你报答,以身相许我更不需要。”

四周人群喧哗起来,原来男子无意,是姑娘自顾多情了,既然不是负心汉的故事,那就没意思了,人群渐渐就散了。

没了人围观,姑娘没了底气,喊道:“我!我真的要跳了!”

众人猛然驻步回头,嘿!终于要跳了。

我实在看不过眼了,大步流星走上前,走到他身边,展臂对着楼上的姑娘怒道:“来来来,你跳吧,我接着你,赶快呀都赶着回家吃饭呢!”

穆怀春侧头看着我,先是愣住然后才笑了,“姑娘,我夫人来了,有什么话你自己和她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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