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辞越把他的手扯出,“沅沅,别这样。”
“没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宋沅蒙上?被子,嗓音沙哑,“我?就是要冷静一下?。”
说完后,他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闭上眼,屏住呼吸。
耳边是放大几十倍的心跳声,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不?再颤抖,伴随而来的是强烈的窒息感,宋沅意识模糊了那么一刹那,放下手的时候,感觉有一只大手正在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濒临死亡的感觉遍布全身,宋沅睁开眼,深吸一口气。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宋沅掀开被子,露出脑袋,看着坐在床边的宴辞越,弯眸笑了笑,“抱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眼角微红,神色苍白病弱,给人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闭眼晕过去。
“不?用道歉。”看着他脆弱的模样,宴辞越抬手将?他有些凌乱的刘海整理好,声音磁性低沉,“压力大的话?就释放出来,不?要咬自己的手。”
“好,”宋沅应了一声,在心里努力调节着自己崩溃的情绪。
其实没什么的,他也不?在乎宋昕的那一句话。
他只是舍不?得?宴辞越,也不?想让宴辞越难过。
宋沅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窗外下?着太阳雨,宋沅的目光落在了窗边摆放着的绿萝上?。
“徐子安带来的。”宴辞越说,把手中的早餐递给宋沅。
“她走了吗?”宋沅问。
在医院这么多?天,徐子安来看过他很多?回,但大多数时间宋沅都在睡觉,很少看见徐子安。
“走了,她说明天再来看你。”
宋沅“嗯”了声,敛眸看着手中的豆浆油条,尝试着吃了一口。
油条的香味遍布口腔,宋沅觉得?味道很好,缓慢吃了起来。到最后只剩下一口时,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豆浆。
恶心呕吐感让宋沅再也忍不?住,挣扎着下?床,跌跌撞撞地奔进卫生间,把吃进去的食物都吐出来,又漱了口,那种恶心感才消失不见。
宋沅脸色惨白地从卫生间走出来,艰难地扯唇一笑,“抱歉,我?全给吐出来了,不?过味道很好吃。等我?好了,去吃个够。”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漆黑深邃的眼底满是心疼,他没有说话,起身扶着宋沅坐在床上?,才应了一声,“好。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把你最近没吃到的美食吃个够。”
宋沅点点头,拿着书翻看着,到最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道。
等到醒来时,他听见了宴辞越的声音,“公司最近就拜托大哥了。”
“如?果有齐盛集团的人过来讨论合作,直接拒绝。”
“谢谢大哥。”
宋沅觉得?浑身无力,就那样盯着宴辞越的背影,直到宴辞越发现他醒了,挂断电话,朝他走过来。
“渴吗?”
宋沅摇摇头,“你不?用陪我的。”
他张张嘴,对上宴辞越温柔的目光,嘴里那些还没有说完的话?就这么堵住了。
“不?要胡思乱想。”宴辞越笑了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沅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到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宴辞越,用嘴角的笑容让他别担心自己。
他想呼唤宴辞越的名字,嘴唇动了半天,还是喊不?出来。
手突然被紧紧地握住,宴辞越哑声道:“沅沅,别离开我?。”
平日里那般强大,让人感觉到危险与压迫感十足的男人此刻露出了前所?未见的慌乱神色,他一边呢喃着,一边死死地握紧宋沅的手,仿佛这样,宋沅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宋沅努力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无比。
宴辞越趴在他的身边闭着眼,那张脸虽然还是冷漠薄情,在宋沅看来却十分脆弱。
宋沅想去按铃,却起不?来,他抿抿唇,感觉自己真是没用透了。
现在的他,和植物人没有任何区别。
徐子安手上?提着饭盒走进来,看见宋沅艰难地掀开被子,又看看宴辞越,连忙问:“怎么了?”
宋沅碰了碰自己额头,“发……”
徐子安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见宴辞越意识不?怎么清醒,连忙去叫了医生。
高烧接近四十度,宴辞越陷入昏迷,躺在旁边的病床打了针。
看着他苍白的脸,宋沅心疼无比地伸出手想去碰碰他,却没有办法够到。
两张病床之间的距离其实并没有多?远,宋沅从床上?起身,却依旧够不?到。
这短短的距离就像是无法越过的沟壑,宋沅收回手,躺在床上?,无力地闭上眼。
新年将?近,开始下?起了雪。
鹅毛大雪很快将窗外染的雪白一片。
宋沅无聊时就喜欢看雪,看到睡着,醒来接着看。
他和宴辞越的交流变得?彻底没有了,一整天下?来,都是宴辞越一直在和他说话。
有时候宋沅盯着他许久,眼神会变得?陌生起来。
他会不?记得宴辞越是谁。
看了半天,才会想起来,这是宴辞越。
他喜欢的人。
大多数时间,他都会变得?迷茫,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身边不?停和他说话的那些人是谁。
宴辞越每次都会用热毛巾给他擦手。
宋沅的手很白嫩,不?像是病人的手,但上?面都是打针留下?来的针孔。
小年夜那天,宋沅睁开眼,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软绵绵的身体也恢复了些许的力气。
他感觉到了什?么,看着那边正在给自己包红包的宴辞越笑了笑,从床上?坐起来,没有发出声音,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直到宴辞越拿着红包转身要放在他身边时,对上了他的目光。
“沅沅?”他轻声问了一句,有些不?确定,步伐却极快地停在他身边,“哪里不?舒服吗?”
宋沅摇摇头,指了指红包,“给我?的吗?”
“嗯。”宴辞越把红包放在他的手里,俯身吻了吻他的脸颊,温声道:“沅沅,小年快乐。”
宋沅动了动干裂的唇,“小年快乐。”
他握紧手中的红包,盯着宴辞越,目光从他的眉眼落到他的鼻子、嘴巴、耳朵……
窗外树枝上?的雪块掉落外地,散向周围。
宋沅说自己想吃烤红薯。
宴辞越没有多?问,只留下?一句“等我?”,便出门了。
病房里静了下?来,明明开着空调,温度也很暖和,宋沅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缩在被子里,咬着唇抑制着身体地颤抖,到最后唇都咬破了,也没能阻止。
他又咬住了自己的食指,耳边不?断回荡着宴辞越之前说的话?。
宋沅停顿了下?,张开嘴,收回牙齿,将?手放在一边。
他答应过宴辞越的,不?再咬手,不?能反悔。
外面又下起了雪,宋沅听见了烟花绽放的声音,离他很近,却又很远。
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听见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烤红薯的香味飘进了鼻子里,但宋沅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宴辞越还没有走进病房,他不?可能闻到红薯的香味。
他开始想起过往的一幕幕,迷迷糊糊的在心里祈求老天让他过完这个新年,这样也不?算有遗憾。
老天可能还没睡醒,没能听见他的祈求。
他没有吃到烤红薯,让宴辞越好好活着的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出。
他彻底停在了二十九岁,距离新年还有六天的小年夜里去世了。
*
昏暗的房间里,宴辞越一张张地翻着宋沅少年时的照片,许久都没有动。
门外有人拍着门让他打开门,宴辞越仿佛没有听见。他就那么笔直地坐在床边,不?断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没电了,就去充电。充满了,就继续看着。
外面安静了下?来,宴辞越握着手机,闭上眼躺在床上?。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了自己扎人的胡茬。
嘴唇干裂无比,出了血,本该是刺痛的他却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摸着自己的胡茬,思考着宋沅见了他这个模样会不?会笑他。
手机屏幕上?的少年笑得?温和有礼,宴辞越伸手抚摸着少年的脸,指尖似乎还能够感觉到柔软的肌肤。
他仿佛看到了宋沅,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唇角笑容温润,轻声唤了他一声,“宴辞越。”
然后朝他伸出手。
宴辞越笑了笑,“等你很久了。”
他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
手指被握得仿佛要断了般,宋沅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着天花板,好半天才想起来昨天的一幕幕,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耳边传来温柔地低喃,宋沅侧头,顾应迟躺在他的身边,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左手,嘴里一直在念着一个名字。
宋沅微微凑近,听见他一直在念自己名字,一遍又一遍。
宋沅一怔,反握住顾应迟的手,“顾应迟,我?在这里,你睁开眼,睁眼就能看到我。顾应迟……”
男人猛地睁开眼,眼底还带着十分明显的痛苦。
他看着宋沅许久,才缓过神,将?宋沅搂入怀里,呼吸急促沉重,嗓音哑的厉害,“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