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阑准备再次跃起的身形一僵，循声回望，便见不远处茂盛花丛中央，缓缓转出了一道挺拔颀长的人影。
郁寒川仍旧带着那张玉质面具，眸光却被月色点亮，眼底星河漫漫。
他手中捏着一朵昙花，望着正在将冰剑往披风下藏的宿星阑，似笑非笑道：“不是说了，不能再动用神识之力了吗？”
宿星阑眉梢一扬，下意识便要反驳，眼前忽地晃过那满室烛光与安神香炉，一股心虚油然而生。
他抓了抓头发，顾左右而言他：“咳，今天天气不错，我想着出去找人聊聊天……”
郁寒川双眸轻眯：“找卫重楼聊天？”
宿星阑微笑，强调道：“嗯，友好、平和、深刻地聊一聊。”
郁寒川似乎了然，点点头：“好。”
宿星阑心头一松，正欲转身离开，便闻对方嗓音再次由咫尺之外响起：“我也去。”
宿星阑：“……”
郁寒川也微笑起来：“好久没见卫少家主了，还有些想念呢。”
*
卫家驻地，位于羽城地势最高的东北方位，坐北朝南，占据了整座城池四分之一的面积，着实大的惊人。
只是如此大的驻地之中，却不知为何，巡逻弟子少得可怜。
宿星阑再三确认过没有陷阱，便循着原主曾经走过的记忆，居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摸到了卫重楼所居住的小院。
他躲在一处房檐后站定，视线便转向了果真一路跟来的郁寒川，眼神无奈。
看对方的模样，似乎真的以为他来这里是和卫重楼闲聊的，手里还提着一包糕点，一副要开茶话会的模样。
见宿星阑藏好自己，对方便提着糕点靠过来，毫无心理障碍地蹲在了他旁边。薄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便被宿星阑一把捂住了嘴。
“嘘。”
郁寒川弯着眼睛点点头，便闻交谈声由远及近，被夜风送入二人耳畔。
“少家主，您今日是去了城主府？”
一道中年男声率先响起：“那边的花香都沾到您身上了，家主闻到一定会多想的。”
紧接着便是卫重楼的声音：“你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多了？”
他顿了顿：“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前者又道：“不负所托，在下寻遍仙门四洲，终于找到您要的东西了。我——呃！”
一阵痛苦的□□之声乍然传来，听起来像是那名中年随从：“少家主，我的头好痛！啊！！！”
宿星阑目光微凝，便闻下方传来一声极为痛苦的嘶吼，紧接着便是中年男子含糊不清的胡话：“血，好多血……烧，烧了这里，烧！烧！”
卫重楼似乎也被吓到了，见状立刻道：“卫凡？你怎么了？！！”
“杀了他……秦……啊！！！”
男子嗓音愈发扭曲，宿星阑看不到下方情形，只能听见他喘着粗气，嘶吼道：“杀！杀！不留活口——”
“你疯了！”卫重楼叱道，“胡说八道什么？！！”
然而对方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还在疯言疯语：“快……拿上……墨……杀，杀了他们，都杀了……宿，家主……”
宿星阑眉心一皱，内心忽而微妙起来。
真是没有什么比听八卦时听到与自己有关的字眼更尴尬的了，更何况，那人口中的宿，还有很大几率指向与主角同时失踪的宿老家主，原身的父亲。
连郁寒川都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眼含关切。
宿星阑摆摆手，正待悄声说些什么，眼角余光便瞥见夜空被青光照亮，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与皮肉被穿破的声响。
“……抱歉了，凡叔。有的人在卫家，是不能提的。”
卫重楼抽回鲜血淋漓的右手，面上再无半分笑意，冷漠非常。
他冷冷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尸身，旋即从袖中摸出一块青缎手帕，一下一下，斯斯文文，仔仔细细地擦起手上鲜血来。
蓦地，房顶瓦片间乍然响起轻微的磕碰之声。
卫重楼立即警觉抬头：“谁？！”
“自然是……趁你病，要你命的人。”
一声轻笑伴着一道飘逸身影同时跃上屋脊，卫重楼凝神去望，只见银辉来人精致锋利的轮廓毫无保留地勾勒而出，大片鸦羽般的青丝与雪白大氅交错着被夜风卷起，轻而易举便迷乱了人眼。
卫重楼眸中一瞬恍惚，却在见到对方动作的瞬间回过神来。
“我刚刚没听清楚——”
宿星阑随手将冰剑就地一插，随即单手微弯靠近耳侧，做出了一副偏头倾听的样子来，轻笑道：“卫大公子刚刚说，什么人在卫家，是不能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