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四周的纱幔和头顶的木质顶架。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自己还可以动,只不过稍稍一动,所动之处就会牵连着五脏六腑刺痛万分。她看向自己的手腕,被蝎子蛰过的地方被厚厚包扎起来,肋下的伤口也有被人处理过。
她于是不再乱动使自己遭受皮肉之苦。宋沅侧过头,发觉她正在自家扬州宅子的房间中,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房间中空无一人,房门紧闭,有人在门前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同她上次在大漠中所遇是同一伙人……惯用西域毒蝎,目前看来,行动多是一人主导,多名杀手辅助……在西域各国都有渗透。”
宋沅听出这是弗拉特斯的声音,张了张口发觉自己喉咙又麻又痛,于是咬牙挥动双手将床榻边的药碗拂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音。
门被人猛地推开,弗拉特斯几乎是从门口几步蹿到了她身边,那只金黄毛绒绒的脑袋立即凑到她面前,而与他一同走进屋子的,还有白珩。
弗拉特斯双肘撑在床榻边缘,一双潋滟明亮的眼睛又溢满了清澈的神采,紧紧盯着她:“阿宋,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你有没有哪里不适?”
宋沅不适的地方可太多了,但是眼下她更关心为何白珩也在这里。
白珩自跟在弗拉特斯身后走进屋子,就一直未出一言,见宋沅一双清澈迷茫的眼睛看向他,开口解释道:“三天前夜里,弗拉特斯将你送到了我这里。”
他俯下身来,伸手捉过宋沅的手腕,仔细检查了一番。宋沅感觉到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凉得没有一丝温度,被冰得轻轻缩了缩手。
白珩依稀还记得,他在看到弗拉特斯怀中浑身是血、双目紧闭的宋沅的时候,又经历了十年前那种如坠冰窟的恐惧。
白珩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宋沅手腕处的包扎,神情温柔道:“那蝎子的毒素我已用药从你体内逼出,但此教擅长以毒物种蛊,目前还未可知是否会对你有其他影响。无论如何,性命应是无虞。”
宋沅点了点头,挣扎着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开口道:“多谢怀瑾。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白珩笑着摇了摇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弗拉特斯用勺子舀了碗里的红糖水喂到她嘴边,心疼道:“阿宋,你别说话了,你声音好哑,喉咙肯定很不舒服吧。”
白珩又恢复了沉默,眉眼低垂,敛去了那双深邃双眼中的神情。
宋沅就着他的手喝了水,润了润嘴唇,继续锲而不舍地说道:“施全一定知道些什么,那日他话语之间透露出,他设计害我不全然是为了同行相争,背后还有大人物的指使。”
白珩抬眼道:“我已着人去查他,事发后他举家连夜逃出了扬州城,下落还未可知。我已命我的线人务必在那背后组织的人之前寻到他。”
宋沅觉得白珩办事甚是稳妥,符合她心意,遂眼睛亮了亮,赞许地点头。弗拉特斯给宋沅掖了掖被子,理了理她的头发:“你身体未好,别再忧心思虑了。”
他的脸凑得离她很近,那夜被黑衣人刀划伤的伤口就在宋沅眼前。她想着自己连累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用气音问道:“可还疼吗?是否会留下疤痕?”
弗拉特斯潋滟发光的琉璃异瞳亮了亮,他伸出手捉住宋沅触碰他脸的手指,将脸颊在上面蹭了蹭,撒娇道:“阿宋如果亲一下这里,就不会痛,也不会留疤。”
宋沅直觉得有哪里和她平时与弗拉特斯的相处不太一样了,心中顿时慌了起来。她浑身僵硬,脑中大乱,无端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看到的弗拉特斯将她拥在怀里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
她极快地抽回手指,去看白珩的反应。他却只是站在那里低垂双目,好似并未看到一般。察觉到宋沅望了过来,他抬起头苦笑一下,转身便要离开。
宋沅不顾喉咙的疼痛,嘶哑着叫喊出声:“等等!”
白珩的背影一顿。那身影分明落寞至极,却又将脊背挺得笔直。
宋沅一眼便知他误会了,满心急切地想要解释,叫出声后却反而并不知道该同他解释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要听到她的解释。
她冷静下来,想到这种事情还是要同弗拉特斯单独说比较好。
于是她只好勉强开口道:“解毒之事多谢怀瑾。待我好些,定会亲自上门道谢。”
白珩没有转过身来,他将自己狼狈的表情隐藏在光影背后,不愿让宋沅看到。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不必。”
白珩推门出去后,宋沅转过头,将目光重新放到弗拉特斯身上。后者正睁着一双笑意盈盈的大眼睛看着她,嘴角噙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宋沅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双眼,问道:“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