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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少女的声音似隔着万水千山,似跨过了生死鸿沟,执着地传来,虚无缥缈。
高奚凝神倾听,黑暗中唯有听觉还倔强地存在着,似真还幻的呼喊声断断续续,忽远忽近。
高奚努力地想发出声音:“高原……”
病床上的青年双唇微微翕动,坐在旁边的少女蹭一下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盯着那苍白的面颊。
紧张到不敢呼吸,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心里不停地祈求着,再动一下吧,再动一下……
就在少女憋闷到胸腔发疼的时候,青年干裂的双唇又微微动了一下。
少女颤抖着手按上床头的呼叫器,巨大的惊喜把大脑冲击的一片空白。
只剩下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滴落:“哥哥,哥哥……”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病床上的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但随即又紧紧闭上。
少女拿袖子胡乱地抹去眼泪,眼泪让她看出去的一切都变了形。
她想伏下身再看仔细一些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涌了进来。
少女急切地扯住医生的衣袖:“医生,您快看看我哥哥,他刚刚醒了……他有救了,对不对?”
年轻的小护士拉开了沈清:“沈小姐,你先冷静下,让我们先看看病人。”
沈韵的确是醒了,只是前尘尽忘。
沈清坐在病床边上,有些局促地看着沈韵,重新醒来的哥哥和之前似乎不一样了。
最初的惊慌与无措后,他平静下来,一言不发地听着沈清讲自己的过往。
整个人都散发着沉静的气息,从骨子里到外表,都沉稳安静的可怕。
和以前那个胆小瑟缩甚至有些柔弱的哥哥,截然不同。
高奚是被那声声悲切的哥哥叫醒的。
绝对的黑暗中,随着一声声飘渺的哥哥声,高奚看到8岁的高原跌入水中。
高原唤着自己,哥哥,哥哥……
自己拼命地向对方伸出手,但无论怎么努力,两只手之间总是有一线之差。
高奚拼命的叫:“高原,高原……”
高原渐渐地沉了下去,先是头颅,后是手臂,而后指尖也渐渐被淹没……
高奚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的世界是模糊的,长久未见光线的双眼在睁开的一刹那,便极为不适地蓄满了眼泪。
他重又闭上了双眼,即便只是惊鸿一瞥,却也认出了自己现在是躺在医院里。
床边那并不认识的少女,正急切地一声声叫着哥哥。
那少女是谁呢?为什么叫我哥哥?
他头痛欲裂,心底隐隐地疑惑。
直到医生护士们一边惊叹一边不时地询问:
“沈先生,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沈先生……”
沈先生?
高奚迷蒙着双眼喃喃问:“我是谁?”
“就是这样。”沈清悄悄的擦了擦眼泪。
少女瘦弱的可怜,发丝都泛着不健康的枯黄色,一双手粗糙难言。
衣服也是半新不旧,穿在身上明显有些小了。
高奚直到此刻才真的接受了这荒谬的一切。
他一直以为重生小说里写的那些,都是作者为了对抗现实世界的无奈所产生的臆想。
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自己真的重生了,重生在了一个叫沈韵的年轻人体内。
从沈清的叙述中,高奚得知,沈韵与沈清一直跟着父亲生活。
母亲在沈清年幼时就已离家出走。
而父亲又常年好赌,几乎从不着家,兄妹二人只能相依为命,自食其力,生活极为艰苦。
前两年父亲更是把唯一的房子也给卖掉了。
兄妹二人生活更是窘迫。
直到去年沈韵大学毕业,应聘到一家小型设计公司做助理设计师。
眼看着生活慢慢有点希望的时候,父亲又借了高利贷。
三个月前,催债公司因为找不到父亲,便找到了沈韵。
双方争执中,沈韵后脑挨了对方一棍,晕了过去,直到今天才清醒过来。
高奚眨了眨眼,伸手擦干女孩的泪水,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地有些怜惜。
从此以后,他就是沈韵了,他将担负起沈韵的责任与重担,与这个孩子一起走下去。
除此以外,他也有些东西,需要找徐墨然拿回来,而另外一些东西,也需要还给他。
恩与怨,都要分分明明,才不枉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低了头,轻轻扯了扯唇角。
只是他没看到自己的脸。
唇角挑起时的那一抹笑,冰冷又决绝,犹如火红的彼岸花,诱惑又令人畏惧。
那个阳光温柔,透过双眼看到无数美景的高奚再也不在了。
现在有的,只是沈韵,活在最卑微的地方,有着最决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