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章云绛闲来无事时，还是看了桑七派人给他拿来的藏书。
他拿来的藏书种类很杂，有神界的正史野史，也有当今一些基础的神谱、神族神器，除此之外还有怪谈，讲解山海精怪，讲解上古远古之事。
章云绛素来喜欢看书，此前青羽同他说的并不系统，所知所解都零零散散，桑七带来的这些是恰好适用。
一晚上书看下来，他对桑七此人的好感度是直线攀升。
神器、精怪之类太杂，章云绛先没看，而一些简单明了的神谱、神界简史，他看了个七七八八。
书上记载，神界，最初也并非就是这般模样。
在很久之前人神不分时，神界和人间都称作洪荒之地。
洪荒之地历史悠久，远古时有先天创物之神，后创物神划开天地，在洪荒才有了天与地之分。当时没有人间，天上的神被叫做仙，地上的神被称作帝，书上记载道那时候混沌初开，天地紊乱，所有的神仙都是应运而生的始祖神。
白天桑七所言的五祥灵，就是当年的始祖神之一。
太又山历史如此悠久，章云绛自然看着兴致勃勃。
这五祥灵包括五个灵神，九尾狐、麒麟、凤凰、勾陈与白泽。而统御太又山的灵神，就是五灵神之首，九尾狐。
书上记载，这九尾狐族精通尾术，是所有有尾之物的始祖之神，诞生于人对部落昌盛以及天作之合情爱的希冀之中，在所有五祥灵中居于首位，还曾经一度位及众妖之皇，地位极高。
这等神灵的旧辖地，也怪不得西母对太又山有如此厚望。
章云绛了然，明晓了一些便继续看别的。
始祖神的辉煌也并非一直存在，后随着时间推移，洪荒为帝的五祥灵与他们对抗的四凶兽就一同陨灭在了天地。那时正有天地灵气枯木逢春，灵力复苏，在人族之中有集大成者练就神体，人神便开始出现。
当时的“人神”并非现如今的被人间敕封而飞升的“人神”，是一诞生便兼有人性和神性的上古大神。
其中一杰出者，便是初天帝昊。
后初天帝昊统御洪荒、天界，造‘神枷’结界，将人间、神界、地府干净的划分了开，这才有了如今天神阁统领神界、神枷结界之下神界渐渐远离凡间视线的局面。
神界的前尘故事便是如此了。
章云绛看完，又思及今天郝子汶说的那个妖神成煜，不由就将众妖之皇和他联系到了一起，再去翻那些记载，却发现有关于他的记录大多数都只是寥寥数语，更别提成煜之前追随妖皇，通篇中只有一段记载：
「妖族皇者，极美之物，不知本体，其性残虐，食恶怨，初天帝昊以毕生所学与之同归于尽，天下随之太平。」
前尘古事，在这一句话就好像掀开了一个新篇，天帝昊逝去，如今的天帝继位，妖族归顺，神界一统。
章云绛合上书，饱读一通后之前的所有疑惑、迷茫，和之前的烦闷、郁气都一扫而空，面上也有了些放松。
总归是了解之后，就有了几分真切感。
此时时间已然不早，章云绛将看过的书都整整齐齐放回原位，给自己捏了净身术，这才躺倒床上踏实的睡了。
时间变化，清风透过窗间的缝隙钻入，吹拂在静静酣睡的人脸上，带着缱绻和不舍久久逗留。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
重苏站在章云绛面前，俯身看着他的睡颜，一动不动。
章云绛怀中有微光闪动，重苏目光移过去，一个白色的东西便从他衣中探出头来，悬在空中，赫然是今日章云绛得到的太又山神章。
神章在夜晚中发出氤氲的光芒，其中灵力波动，好像在急迫又兴奋的说着什么。
重苏皱眉，声音冷淡：“你急什么？”
神章一滞。
重苏手指移动，神章周遭突然出现数以万计的灵纹，它慌忙要躲，却被蓦地收缩的灵纹困住，直到光芒一点一点淡去，神章摔倒了地上，咕噜噜转了一圈。
重苏将神章拿起，轻手轻脚的放到章云绛的怀中。
而就要走时，他看着毫无知觉依旧在睡的人的侧颜，半晌，抬手过去。
面具被摘了下来，修长的眼睫在月光中投下了一层阴影，脸庞的轮廓被渲出几分柔和，章云绛鼻息很浅，嘴唇轻轻张开一点，显得分外乖巧安逸。
重苏看着，然后手指点上他的鼻梁，顺着弧度轻轻一勾。
睡梦中，章云绛似乎察觉到什么，偏了偏头。
重苏短促的笑了一声。
章云绛无知觉的、喃喃一声：“……重哥哥。”
重苏的手忽然一滞。
……
章云绛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他八岁，一身白裘，正是被娇养娇惯的年纪，不可一世。
“哎，我且问你，你今日不去学堂去干嘛了？”一身华服，口中衔着野草的少年趴在桌上，百般无赖道。
这是皇舅的六子，年仅七岁的章泽瑞。
章泽瑞面前，章云绛手中捧着一本书，靠在舒适的软垫当中慢慢读着。
章泽瑞看他这等舒服的模样，嘿了一声，也想靠前：“你这椅子看起来……”
他还没往前几步，就被人一把拦下。
拦着他的人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嬷嬷，“六皇子一声臭汗，还是离我们小世子远一些罢。”
好在章泽瑞早已习惯，嘴里念了一声‘好嘛’，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章云绛背靠着的被一点一点珍贵的雪貂毛做出来的毛毯，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回了他硬邦邦的板凳上。
章云绛掩鼻咳嗽一声，暗自偷笑。
章泽瑞早看惯了这人这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模样，哼了一声，问道：“你说嘛，莫非又是找到了什么好乐子？”
章云绛故作高深的把书到一边：“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