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这个时候周南才见到周家的一大家子人。
走在当前的是周家的当家人,是周南从不曾见过的,他曾经的爷爷,周洪发,他穿着打满了补丁的青蓝布衣,高高瘦瘦的身材,满脸风霜,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不到四十,看上去倒像是五六十岁一般。
老大周国荣,快十一岁,跟他父亲模样差不多,小小年纪就很老成。
二姐周国萍,九岁,是周家唯一的女儿。
老四周国华,六七岁,正值调皮捣蛋得年纪,也是周二娘最头疼的孩子。
老七周国富,周南的父亲,才三岁,瘦小的不像样子,还是早产儿,本来以为活不出来的,后来五六岁的时候还得过天花,十几天没有睁眼,都准备好草席子裹人了,没想到命大居然熬过来了,好歹长大成人了。
老九周国贵,才几个月,还在襁褓中,用一块棉布裹着,背在周二娘背上。
周二娘跟当家的说了周南,周洪发其实昨晚就知道了,默许了周二娘的主张,只是他也是今天才看到人,周南在周二娘的指引下乖巧的喊了一声“二叔”。
周洪发点点头,说了一句“乖”,从兜里掏出几颗花生粒,递给了周南。
周南道了谢接过来,不过四五粒,不过却是这个老实人的心意。也不知道是他存了多久才存了这么些。
孩子们见了,老四嚷嚷起来,“我也要,我也要。”
周洪发呵呵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些,“一人一颗,谁也不许多吃。”说完又掏出几颗来,分给了孩子们,最后剩下一颗,他悄悄递给了周二娘。
孩子们说说笑笑,少年不识愁滋味,还不知道时局的艰难,周南微笑着,将手中的花生也一人一颗分给了他们。
几个孩子本来跟周南不熟,这时看他把花生分给自己吃,都对他亲近了几分,都觉得这人挺好的。
“周二娘,这孩子就是你救上来的那个?看这白白净净的,模样可真讨喜。”
“是啊,比我家的泥猴子好多了。”
“周二娘,好福气哦,看看又有个新儿子了啊。”
“是啊!这个新儿子可乖了,可招人疼了。”
一路上,周二娘碰到熟识的人,打声招呼,偶尔也说笑几句。大多都是围绕着周南的话题,让周南恨不得有地洞给钻进去。
伙食团的食堂不算远,他们到的时候,生产队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在排队等候了。
他们也自动排在队尾,周二娘看着前面的人端着粥,一手拿着一个二指大的窝窝头,不由小声嘟囔道:“这光景,一年不如一年,伙食团刚刚兴起时,还是顿顿干饭吃到饱,现在顿顿稀粥,连人影子都照的清清楚楚。也不知道这些粮去哪里了。”
周洪发皱眉,“孩他娘,你少说两句,当心被别人听见了。”
周二娘不满,“听到就听到呗,稀罕!”
“你呀!就是这张嘴不饶人,还记得去年你乱说话惹祸的事吗?”
周二娘脸都黑了,“那事怨我吗?我就实话实说罢了。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周洪发不说话了,反正每次不管有理没理,都是周二娘的话有道理。
看他不理,周二娘得意起来,“本来就是嘛,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那些大人比小孩还不如。”
周南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事,疑惑的抬头看她,周二娘见了,把那事当成笑话说道:“那些人跟上头报说种出来的甘蔗六寸大,我就说了一句,六寸大的甘蔗,那不是人人都得去学木匠才能砍的动啊?他们就说我这句话没说对,天天开会批我,我也不怕他们,老娘挺着一个大肚子,背上老七,早上去,晚上回来,中午还在他们那里混一顿饭吃,两三天后他们就叫我不要再去了。哈哈!”
周二娘哈哈大笑了起来,周洪发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怼道:“行行,你能干,人家都怕你不是。”
“那可不?”周二娘得意的样子令周洪发哭笑不得。
周南也笑了,这样的周二娘在哪里都是发光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