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回转头去,一个十来岁瘦骨伶仃的孩子斜倚着靠在苞谷柴垛子边,露出了胳膊腿,短了好大一截的衣服裤子早就被细雨淋湿了。
周南走上两步,将雨伞撑在两人头顶,“这雨这么下着,你怎么就跑出来了?淋湿了生病可怎么好?话说你怎么又惹他们家生气了?”
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被曾大娘家收养的吴狗蛋,他长大些懂事后,嫌弃吴狗蛋这个名字不好听,就央着周南给他取了个大名,周南本想着帮他取个高大上的名儿,结果周二娘拍板决定了,就叫吴卫东。
“你听到他们骂人了?”吴卫东不以为然的问。
周南点点头,骂得那么大声,几乎整个生产队都能听到了,他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到。
吴卫东嘴角一扯,露出个快意的笑来,“我把他家宝贝儿子的鸡蛋给抢来吃了,想必是曾四狗子告状了,这才大嗓门找着我骂呢。”
周南无语的扶额,“你要吃鸡蛋,我家里有,过来我给你就是了,何必去抢那小霸王的鸡蛋?害得白白挨一顿骂。”
“嘿嘿!南哥你不知道,就是要抢那四狗子的东西吃着才香呢,我就是故意抢他的,他能奈我何?”吴卫东掐了一片草叶含在嘴里得意的说道,“她想打我又跑不过我,也就只能骂骂咧咧了,她爱骂就骂呗,骂我我也不会少一只耳朵。”
周南听了也不由得笑起来,摸了摸他头顶湿漉漉的头发,“行了,行了,反正自己别吃亏就行,走,跟我回去换身衣服,这衣服都湿透了还怎么穿?”
吴卫东也没有反对,被周南温热的手牵着,朝周家走去。
他心里是知道好歹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一一记在心底。
那个时候,曾家为了那五十斤粮食,提出收养吴狗蛋,刚开始那几天还好,他们还能和颜悦色的对待人,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饭也不给他吃饱,在外人面前还能装装样子,可背过身后就是随意打骂。
有一次他们因为一件小事,抓住吴狗蛋狠狠打了一顿,晚上又不给他饭吃,吴狗蛋实在饿的受不住了,想着周家给他吃过好吃的米饭、鸡蛋,等曾家人都睡着后,就趁着夜色,翻溜出去,找周家的南哥哥要吃的。
周家人听到门外的响动,打开门出来查看,就发现了吴狗蛋,瘦瘦小小的吴狗蛋一见到人,就嚷嚷着我饿。
这可把周二娘心疼坏了,一边抱起吴狗蛋就朝着屋里走,一边叫周洪发去煮了一碗面条,等吴狗蛋吃饱了,发现他身上的伤痕,周二娘气得浑身发抖,一开始她也关注过吴狗蛋几天,发现曾家人对待吴狗蛋也跟平常他家的孩子差不多,也就放下了心来,
第二天一早,周二娘就带着吴狗蛋去曾家理论,曾家却死活不承认。只说拿了饭给吴狗蛋吃,只是他自己不吃饱怪的谁来?问他家为何打人,他们也咬死了是狗蛋自己犯了错,他们只是教育教育孩子而已,俗话说,孩子是不打不成才,谁家能保证自家养个孩子打不能打,骂也不能骂?
他们说的句句在理,农村人的孩子都是摔摔打打长大的,只要不是闹的太厉害,别人家教育孩子是不可能去管的了的,周二娘也是无话可说,让邻居村人们做个见证,孩子以后要是被打出个好歹来,曾家就不怕被人检举,上头自然有人给你们批评教育,周二娘放了狠话。
曾老大不说话了,曾大娘却挺着个大肚子闹将起来,“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周二娘你带头来欺负我曾家人丁单薄啊,孩子犯了错,打骂教育还要给我们定罪,这孩子我是没法管了啊!你们谁要养谁拿去养。”尖锐的声音听着甚是刺耳。
“曾大娘,说话可得负责任,谁给你定罪了?你要不想养这孩子,那就把粮食给交出来。”队长吴忠良听到消息赶过来,正好听到了曾大娘这话,也有些怒气。
曾大娘看队长出面,心中也有点心虚,要他们交粮食他们那里交的出来,四下里看看,见没一个人站在她的一边,声音也低了好几度,“粮食?我养了他那么久,他每天难道不吃吗?我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现在反倒落不着好。”
“曾大娘,当着大家的面,当初可是说好了的,你要是不养,可以,不仅要把五十斤粮食拿出来,还得赔偿一百斤粮,你可得想好了啊。”吴忠良把当初立下的字据也拿了出来,说道。
围观众人也纷纷附和,要是曾家人真敢出尔反尔,村里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她给淹死。
曾大娘彻底没底气了,那可是一百五十斤粮食啊,别说他们家拿不出来了,就是能够拿出来他们也舍不得啊,这么多够他们家吃好久的了,她的口气软下来了,“吴队长,我也没说我不养,只是我怎么教育孩子,还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吧。”
“教育孩子可以,但下手也该有个轻重吧,当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知道心疼啊?你也是当娘的人,还是将心比心的好。”吴忠良说道。
一番话将曾大娘说的是面红耳赤,呐呐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