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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浮生(1 / 2)


一席年夜饭吃得有些沉默,原因是平时担任逗乐主角的赵云泊一直在低头吃饭。陆三冬看着赵云泊习惯性地把菜夹到她的盘子里,心里纠着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给对方盛了一碗汤。

房间里只亮着橘黄色的床头灯,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呼吸声。陆三冬抱着鳄鱼公仔,推开门看到坐在窗户前的地毯上的赵云泊时,轻轻叩门,“能进来吗?”

赵云泊闻声回头赶紧要站起来,陆三冬却先她一步坐下来,“不会打扰到你吧。”

“你怎么上来了,没陪爷爷他们多说会儿话?”赵云泊伸手拿过屋子里的空调遥控器,又把温度开高了些,“这屋有点冷,我跟你一块儿下去。”

陆三冬皱着眉头不情愿地笑起来,“我想跟你单独呆一会儿,”她说完看着摇头的赵云泊,低头瞥到腿边的照片,目光停留了片刻,才抬起头,说了刚刚在饭桌上没说的话,“赵云泊,有心事。”

两人在一起后,她很少喊对方的名字,有时候对方闹得过分了,喊名字反倒像撒娇。

赵云泊捏起那张有些老旧的照片,枕着小鳄鱼躺到对方腿上,抿着唇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把照片对着灯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冬子,你还记得孙诺恒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陆三冬把手放在对方的额头上,她看着照片里场景,里面并没有她,是赵云泊和另外一伙人赢得元安山车神车队时的合照,背后还竖着一面锦旗,赵云泊站在最中间,右边的是孙诺恒,左边的是张玉寒,一群人都咧着嘴笑,山清水秀,夹竹桃开得正艳,伤心都是别人家的事。

“孙诺恒以前就是个脾气大得要死的千金大小姐,”赵云泊蹭着陆三冬的掌心闭着眼骂道,“上学那会儿我特讨厌她,去哪儿都得车子接送,逢年过节必须给她送礼物,鸡蛋只吃蛋清,沾了那么一点蛋黄就要摔桌子,每次她一闹脾气,我们就得跟着迟到,罚站的时候人家都站得好好的,就她一会儿肚子痛一会儿腿疼的。”

陆三冬听着她说这些小时候的事,“还有呢,赵小姐,你难道很乖吗?”虽然是属于她们的故事,但陆三冬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是她没有得到的缘分。

赵云泊眯着眼睛笑起来,“我小时候比孙诺恒乖多了好不好,院里每年都是我得的奖状最多。你都不知道,那人没奖状便自己去找人印了几张,然后被景栎阿姨发现,景栎阿姨让她捧着奖状在门口站了一上午。逢人路过都要问一句,小诺得的什么奖啊?那个傻子哈哈哈得的是足球小前锋,我们全院都说不得了,出了个国足未来的希望!”

陆三冬跟着弯着眉眼笑起来,“你怎么光记别人的糗事,就没什么好事吗?”

“有的有的,以前五年级的时候,孙大小姐领着全班的女生站在六年级学生的教室门口,让他们滚出来道歉。当时我们班一个小男生因为个子矮受了高年级欺负。”

赵云泊记得自己当时好像去参加奥数比赛了,回来了听人说的,那小男生初中来窜个儿后,卯着劲儿追孙诺恒,然而孙大小姐实在不喜欢,拒绝人家说,“早恋不好,好好学习”。

陆三冬看着掌心上的人,翘起的睫毛和两片薄唇她都喜欢,只是蹙起的眉心她不喜欢,“所以,赵小姐的心事与她有关?”

赵云泊拉着陆三冬的手盖在自己眼睛上,鼻子一吸,唇角就垮下来,说不出半句话。

陆三冬心里一惊,却不敢抬起手掌,赵云泊哭了。赵云泊哭了,她忽然间慌起来,连遮着对方眼睛的手都有些颤抖,“赵云泊。”

“赵云泊。”她又喊了这人的名字一声,此时却被坐起来的对方紧紧抱住,她带着鼻音喊道,“赵云泊。”

“吓到你了吗?”赵云泊把怀里的人抱紧一点,“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我担心,”陆三冬觉得这样挺矫情的,有心事的人居然因为安慰的人哭了而反过来安慰对方,可是她只见过赵云泊哭过一次,那一次是因为赵云清,这一次哭却让她始料未及,“我没哭,我你别安慰我。”

陆三冬赶紧抹眼眶,推开赵云泊,却见她眼尾泛红,面上却已经一派坦然的模样,“要不,你继续哭?”她说着自己都笑起来,无力地抬起手,“我不是故意想哭的,我也不爱哭,我刚刚就是,”

赵云泊把陆三冬的手拉下来,凑近无奈地摇头,“是是是,不爱哭,我的小祖宗,我刚刚倒是想哭来着,你手一抖吓得我魂都没了,我哪里敢哭。”

陆三冬觉得这人靠得太近,热气都喷在她脸上,烫烫的,“那你刚刚为什么哭,孙诺恒怎么了?”

赵云泊不知道是叹气好还是不叹气好,看着眼前人不安的神态,又想起那张纸上说的事,伸手捏着对方的耳垂,“没事的,不会有那么多事的。”

“只是觉得现在剑拔弩张,连个过年短信都不会发,有些寒心罢了。小叔说孙家的人手伸得长,我们家又削薄得弱,爷爷若退了,他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对付那么多人。”

“你今天戴的这款耳钉是dice送的那对吗?”赵云泊忽然岔开了话题道。

陆三冬拍开对方的手,不悦地看了一眼,站起身抱着鳄鱼公仔,“你惯会插科打诨,你刚刚说的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赵云泊跟着站起来,自然是不信的。她看着对方要朝门口走,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对方先回了头。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一点点不开心,所以想将这个小鳄鱼送给你,但是你比我想象的还不开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所以不能逗你开心。我不是非得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只是想你能开心就好。”陆三冬走到赵云泊面前,将抱在怀里的小鳄鱼递给眼前的人,“这个送给你,我照着网上的教程往里面塞棉花缝的,你能开心点吗?”

赵云泊看着这人乖顺下来的眉眼和粉色的指甲盖,连带着觉得空气都温柔起来,但对方软软的头发和带刺的鳄鱼实在是太不配了,她只得伸手把对方的头发一下子挠乱,让对方瞬间炸毛起来,“你刚刚念顺口溜呢?”

陆三冬发誓,她下次再理这人就是狗!

“你说你要去江滩看烟花的,”赵云泊低头看着塞到手里的小鳄鱼,就算针脚都没对齐,那也很可爱,“咱走过去吧。”

陆三冬心里气呼呼地,可是仰头看到对方盛满笑意的明眸时,转身离开时还是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赶点了,你再磨蹭,我的新年愿望就快泡汤了。”

赵云泊赶紧把旧照片和鳄鱼公仔一齐放在床头,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停在那站在她身边笑得欢快的人,以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当你一秒朋友,也该当你一世朋友。

孙诺恒一脸烦躁地坐在沙发上,在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后,更烦躁了。手一抖差点把端着的咖啡打翻,终于忍不住骂道,“你在做什么!炸厨房吗?”

某人最近有点肆无忌惮。张玉寒调侃说这是恃宠而骄,孙诺恒说滚。张玉寒说不信你真打她一下试试,孙诺恒就哑口无言了。打什么女人,自己又不是疯子,安润成天发疯,她又没疯。

安润拿着锅铲子走出来,偏过头忍不住咳了几声,“你叫我啊?”

安润穿着一身黄色的卫衣和红色短裙,唇红腿长,从京都一路追到云城,自称回来见家长。

“孙姨说你喜欢吃那煎饺得用油好好炸,我刚不小心放多啦!”安润完全没理会孙诺恒的表情,张着嘴说了几句话又把身子探回去,也不管对方是听到没听到。

孙诺恒听着厨房里菜刀挨着砧板“哒哒哒”地响,孙姨时不时地说着“辣椒、香油、醋……”,实在让她静不下来。

随便一个电视平台都在放晚会,让她浑身不在。这是她回国后过的第一个年,本来以为像在美国一样,一觉睡过去也就行了,谁知道这么烦人。安润一来就烦,对联要贴,规矩还多,门口的福要正着贴,屋内的福要倒着贴,还非得跟她说“门外的福倒着贴了,财神爷一看就以为福已经到家,他就走了”。

不得清净。

“孙诺恒!过来帮个忙,腾不开手!”

“不来!”孙诺恒把电视关掉,假唱有什么好听的。

“诶,安小姐你,”

“你没事吧?”孙诺恒一下子蹭到厨房边上去上,看着孙姨回头看安润,安润正低头捡筷子,仰头看见孙诺恒,赶忙说道,“帮我拎一下锅盖吧,我洗几个碗,你帮我看着点。”

孙诺恒瞧她完全没事,抱着手站到,压根没有帮忙的打算,她低头看到盘子边上的佐料,有些惊奇地道,“鱼?你在煮鱼?你以前不是只会煮泡面,炒鸡蛋和土豆片吗?”

安润心情好,“孙姨手把手教学,我能干着呢。”她把池子边上的湿帕子攥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准备去拎蒸腾着热气的锅盖,刚一碰到又烫得迅速放下来,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的耳垂,“嘶。”

孙诺恒从她手头接过帕子,利落地揭起锅盖放到边上,没让汽水流到自己手上,“安大小姐真金贵。”她看着里面辣味十足的水煮鱼,又撇着眉头道,“煮鱼跟煮泡面一样,都是放完主要的,然后随便加调料吗?孙姨可不会这么煮。”

安润顺势把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让孙诺恒边上去,也皱着眉头道,“出去出去,站在这儿就烦。”

“……”孙诺恒发自内心地十分不屑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被孙姨笑了一眼,揣着手走出去。

厨房里的人的叮叮当当地蒸炒煮煎了很久,孙诺恒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横躺着竖躺着,心烦意乱,以往这个时候,她总是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那人又软又娇地喊了一声,她便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孙诺恒,快去洗手!”安润端着小鱼干从她后面走过去,“醒醒啦,做梦呢,要吃饭了!”

这人很好看,穿这件纯黄卫衣,长长的头发懒洋洋地垂在背上,走路都快跳起来,就像漂浮在浴缸里笨笨的小黄鸭。她的意思是她很可爱。

真是在做梦了。孙诺恒叹了口气,揉了一把脸,瞬间清醒过来,老佛爷视察般走到餐桌边上,一眼便瞅到到各种东西混在一起的煮鱼,实在有些头疼,比吃了二十天对方煮的泡面还头疼。

“诺恒小姐,您坐吧,别站着了,虽然安小姐做的卖相丑了点,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孙姨端着最后一盘糖醋排骨出来,一桌十二道菜便齐全了。

孙姨一家在这云城的宅子里是有单独的房间的,女主人景栎去世前就安排好的,大概是为了给孙诺恒留个伴儿。

“孙叔他们呢,一块儿出来吃吧。”孙诺恒看着毫不客气地坐到女主人位置上的人,撑着手一脸笑嘻嘻的,让人生不气来。

孙姨自然摇头摆手,“诺恒小姐和安小姐你们先吃。”

孙诺恒也不勉强,打量了一圈食物和瞥到安润的眼神,还是选择下去夹了那盘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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