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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买地(1 / 2)


褚琰回到王府,愁生便说了一句:“柳公子一直在等您呢?”

“他在哪儿?”

“池边那亭子里。”

王府正中有一浅莲池,上面建了廊桥,池子两侧各有两个亭子,廊桥上亦有一亭,若是设宴,这里也算个不错的地方。

柳岐休沐日闲着没事,便把王府前前后后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了些改动,他不愧是做了十多年的纨绔,审美比褚琰强不少,原本枯燥乏味一板一眼的王府被他这么东搬搬西挪挪的,变成了一方好景色。

今日把池边亭子里的摆设改了,又亲自把让人买来的锦鲤投入池塘,整个池子附近都生动了几分,柳岐苦于没人炫耀,干巴巴地等着褚琰回来,最终在亭子里睡着。

褚琰轻轻推了他一下,他便有感应,把脸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微微侧向了褚琰这一方。

美人眯着眼睛,因为困倦,眼上雾蒙蒙的,他勉强坐起来,揉着一边眼睛,另一边的睫羽也随之轻轻颤着,水珠要落不落。

最终还是被他自己抿去了,他一副还没醒神的模样,呆呆地看着褚琰。

柳岐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圆领长衫,以往在学堂里都是这样穿,颇有些文雅气,今日却因散漫歪斜地靠在椅上,显得这长衫都不规矩起来。

好半晌,柳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归位,问道:“你额头怎么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在半空中停下。

褚琰便抓住那只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又牢牢抓着不让他抽回去,看着王妃红了脸慌乱的模样不禁笑了一下:“没事,小伤。”

柳岐控诉道:“你怎么能突然这样,太孟浪了!”

褚琰故作稀奇:“我亲我的王妃有何不对?”

两人同床共枕久了,肢体接触难免多了些,褚琰还经常于睡前醒后亲他额头,但他总觉得那种亲额头带了点哄孩子的成分,和吻在手背上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一整只手都快废掉了。

偏偏褚琰今日格外起劲,拉着那只手折腾半天,又揉又捏,明明也不算出格,却让柳岐莫名地觉得不好意思。

他看了褚琰半天,有些奇怪道:“你好像不太高兴?”

褚琰终于一顿,放过了他那只手:“有吗?我看起来不高兴吗?”

“乍一看是挺高兴了,你刚才笑的次数好多,可是总觉得……”柳岐歪了歪脑袋,“不太发自内心,像掩饰一样的。”

褚琰确实有些被原身记忆中的情绪感染,他回忆往事,努力共情的时候,不免为那个消散的灵魂感到了一丝悲哀。

但也不算多么难过,只是有些提不起兴致,乃至只想逗逗他的小王妃解闷。

意识到这一点,他反而松手,认真地看着柳岐,审视自己的内心,最终确定:也不全是解闷,柳岐对他来说果真是有些特别的,看着他就能心情好些。

“我被禁足了。”褚琰说,“这一个月内不必上朝,休沐也不会外出。”

他本是告诉柳岐一下,却见话音一落,柳岐就睁大了眼睛,一脸喜色:“真的啊?那你可以陪我了?”

褚琰一顿,把打算取消自己的休沐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

柳岐颇为高兴:“后山桃花刚开的时候我就想让你陪我一起赏花酿花酒,可你平时就忙,休沐日要入宫陪陛下娘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幸好现在还没过了好时候,咱们挑个日子去看看嘛,我一个人去很无聊的。”

褚琰一边答应,一边意识到柳岐已经很久没有出府了。

刚住过来时不出府是因课业满当,现在则是因为有了阴影,过往朋友的态度叫他觉得自己孑然一身,熟悉的京城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唯有在王府里能安心些。

褚琰有些懊悔之前没发现这一点,长久下去,柳岐只会愈发贪恋王府的自在,不敢外出。可自己又禁了足,一时也不好带柳岐出去,但若让柳岐自己出去,他恐怕也不愿意,否则以小少爷原本的性格早就出去浪了。

再一想,其实自己也是个不合格的丈夫,他以为自己每日陪柳岐一个时辰就足够了,但他从没考虑过柳岐在想什么。

他试着问:“若是直接办一个桃花宴,叫几个人品好的大臣一同来赴宴呢?可以趁机邀请你父母兄长一同过来。”

柳岐神色一僵,半晌后讷讷地说:“也可以啊……人多热闹一些……”

褚琰明了,笑道:“还是算了,忽然想到,与我家王妃二人漫步桃花林是件极有乐趣的事,旁人在场可就败坏雅致了。”

柳岐红着脸咳了一声,小声嘀咕:“怎么回事,不会是脑壳砸坏了吧。”

也是奇怪了,旁人喊他王妃他都觉得不太舒服,要让下人喊“柳公子”,可从褚琰嘴里说出来就不会讨厌,反倒……觉得怪好听的。

安王被关了禁闭,有心人立刻把这事与朱胜有被除宗之事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只知朱胜有被除宗,却不知晓具体原因,少有的从朱府打听到一点内情,也不敢继续外传。

毕竟朱胜有那话着实太难听了,他这不止是在侮辱王爷,更是在打皇帝的脸啊!

不过倒也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意思,既然皇帝要为安王做主,怎么回头又把他禁足了?

褚琰倒是很满意这次禁足,他是一个认定目标就相当自律的人,并能从习武和功课中找出一点乐趣,关禁闭也不妨碍他继续努力,外加可以陪柳岐,于是在王府里没心没肺地快乐着。

直到某日一个戏班子拿着信函涌入了王府。

褚琰看完信默默合上,那信上的确有皇帝的私印,所以他父皇给他请了一堆戏班子,让戏班子自己找上门来。

褚琰不好拒绝父皇的“好意”,把人放进来,象征性地让他们搭了个戏台,听着吵吵闹闹的声音发愁——好吵。

就连他自认为闹市中也看得进去书的,都有些专心不下来。

戏班子连着来了三天,又换了批伶人舞娘,褚琰终于忍受不住,令伶人舞娘在空院子里演奏,自己把柳岐抓回去读书。

再往后,说书的、各地的厨子、新鲜的小物件流水一样地往王府里进进出出,终于在第六天后,被人上奏曰:“安王禁足期间府内日夜笙歌,惊扰四邻,贪图享乐,不思其过。”

皇帝在朝堂上安抚那位大臣,避重就轻地说:“吾儿孩子脾气,图个热闹新鲜,爱卿多包容。”

大臣:“……”

皇帝一脸愁容:“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说来,朕险些忘了安王还在禁足,罢了罢了,便解了他的禁足,日后叫他去戏班子里听戏,莫要惊扰邻里。”

众大臣:“……”

梁冶:您想免了殿下的禁足其实可以直说,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褚琰禁足解去的第二天,宫里就派了辆马车过来,梁冶亲自来接褚琰进宫。

褚琰:“……”

皇帝在御书房中,手里捧着几张纸细细读着,褚琰行过礼,发现属于自己的书案还没撤,便自然地坐了过去,刚过去,便听皇帝道:“你这笔迹虽然丑,内容倒是明了。”

褚琰一下子便知道承兴帝手里拿的是他之前上朝时做的记录了。

其实皇帝始终没把记录朝堂所议之事看得多么重要,那几日记录下来的内容也并未看过,他其实是想把褚琰哄回来上朝,才挖出这些纸的。

谁知等细细看到,他就觉出了好处。

褚琰并不是把每句话都记下来,而是将每件事的论点写明,正反方列出,总结观点,还会稍稍备注是哪位大臣的观点。

他的格式乍一看很乱,甚至还画“三角”“圆圈”一类的符号,字体颜色和大小也是混着来,每个大论题用朱笔,论题下面的其他内容才用黑笔,独特得很。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样才便于查看,一眼便能看出重点。

承兴帝看完这寥寥几页纸,就已经将朝上争议的所有过程回顾了一遍,许多已经在脑海中迷糊的细节都一一呈现。

难得的是,这上面全是客观的记录,看不出半点倾向。

承兴帝立刻就想出一个妙招:日后让褚琰去小朝,再记录下来朝议内容,他想知道小朝上发生了什么事,只需看一遍当日的记录就可,无需让几位大臣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半天说不清楚话。而且即便是议事颇多的小朝,他也不必去听政,依然不会错过要事。就算有什么事需要他拿主意的,也可以让褚琰先记录下来,再来找他,不必亲自在后朝侯着……

承兴帝畅想了半天,最后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行,诸位大臣肯定不答应。

睡个懒觉真难。

于是他只将前半段说了,让褚琰日后无论皇帝上不上小朝,都要做小朝的记录。

褚琰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道:“父皇,儿臣犯错,理应禁足以做表率,私以为,儿臣当回王府闭门思过。”

承兴帝:“驳回。”

褚琰面不改色:“既然父皇相信儿臣,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只是儿臣觉得,此事全部交由儿臣会有人不满,反倒是可让三弟来更合适,可由记录议事,儿臣梳理补充检查,方可确定无误。”

承兴帝寻思这方法不错,翌日便宣布了此事,并顺势赋予了褚锐主持小朝会的权力,只不过虽然由褚锐主持,但二相从旁辅助,具体拿主意还是得听丞相的。

他还令左右丞相协助核查,如此一来,丞相不必再口头汇报,只需检查笔录,节省了不少时间。

另外又让褚锐把大臣们认为需当面禀奏的事情以及需要承兴帝亲自拿主意的事情分别记录下来,与丞相商量过后标上轻重缓急,这样承兴帝便可以等下朝后再慢慢处理这些事。

果然大臣们没有反对,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私下议论陛下是不是终于想通了要立储了,所以让三皇子提前熟悉如何处理政事。

大臣们心里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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