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意行沉吟片刻,有些意外,“卿卿的意思是,想与我再行一次大礼?”
“……”少年风流意气风发,李意行的自负真是从来不曾变过。王蒨不愿接这个话茬,推辞道,“何必铺张,郎君愿意赔我一同去看皇姐,我心中已然满足。”
他笑了,将手里制好的香膏抹在一方干净的云帕之上,递到她鼻尖,眼中神色不明:“卿卿昨夜还说要与我好好的,如今却见外了。”
王蒨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初大婚都说了些什么,只能糊弄道:“没、没有。”
这香气味清淡,可也不知怎的,王蒨只觉得自己头脑愈发昏沉。
两腿无力发软,她强撑着眼,倒在李意行身上,伸手想攀着他的肩,却不慎拉下了他的衣裳。她眼睁睁看着那只玄鹤落在了地上,李意行不曾阻止,着了身中衣看她:“这是想歇息了?”
她心中不愿,连忙摇头:“不,我……我身上还疼着,只是头晕。”
李意行不至于那般急色,王蒨记着二人最起先的那事并不勤。闻言,他果然只是颔首道:“卿卿劳累,早些洗沐上塌吧。”
他唤了声人,叫两个婢子去备水。王蒨知道那香蹊跷,被迷得厉害,抓着他的臂膀生怕自己摔了,她怪道:“这是什么香?怎么……好晕……”
李意行诧异地看了一眼香膏,将云帕拿到自己鼻尖轻嗅,拧着眉头说道:“只不过是寻常香料。”
他五感敏锐,何况也没道理拿什么迷烟药她。李意行将人抱到案边,王蒨垂首在他胸前喘息:“是吗……看来是我乏得厉害了。”
她闭上眼,懒得去推开他,正要睡着,眼前又闪过伏尸遍地的场景,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李意行自然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伸手轻拍她的脊背。王蒨心中恐惧与困倦夹杂,滋味煎熬,因此她不曾看见李意行阴沉的眼神。
与之相反的,是他格外温柔的动作。
一炷香后,婢子们跪在门外报了声,李意行穿上宽衣,抱起王蒨往浴池中去。
南北朝风流士族,香居雅客都是生性喜洁之人,李意行也是如此。浴池在内院的最里头的房间,白玉堆叠而砌,轻纱垂地,帷幔裹在窗边,浴房的四周也点着熏香。下人们将树上的蝉虫捉了,院里只剩李意行轻缓的脚步声。
王蒨尚存一丝理智,人到了池边,连忙拉着李意行的手:“叫乔杏来伺候罢……”
李意行倒不曾拒绝,王蒨松了口气,就该如此的,李意行不是一开始就如晨间那般腻歪。
乔杏就守在不远处,李意行叫她进去吩咐,随后自己出了院子。乔杏快步往里,见三公主在岸边趴着,连忙上前搀扶伺候:“公主,这是怎么了?”
“有些乏了,无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杏帮着她脱去衣裳,一瞧见公主身上的印子,登时红着脸低头,但她却不曾说什么,也不敢打趣。若是在宫里,以三公主亲和的性子,她恐怕还能调笑几句,可这李氏一族的规矩真重啊!
晌午之后,三公主用完膳在院里假寐,乔杏去备茶,沿途听见几个婢子嬉笑。
其中一个说:“你们瞧见没,今日世子什么都吃不下……”
立刻有人接话:“也不是对着什么人都有胃口。”
“……倒也是……与公子比起来,谁人又不是村妇?”
“照这么说,什么公主,进来还不是跟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没两样……”
“哈哈……胡说吧你……”
虽有人反驳,但话语中的不屑任谁都听得出来,乔杏心里不服气,正要上前教训她们,却见世子与身边伺候的闻山不知何时站在拐角的廊下,更不知他们二人听了多久。
几个婢子顿时住了嘴,面面相觑。
李意行握着折扇,墨色的发垂在身后,如玉的面容神情阴恻,却是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乔杏后头得了空,去找闻山打听,才知道那几个婢子俱被杖杀,连个完整的尸首都寻不到。
闻山说的时候,乔杏瞪大眼:“裂刑?”
“不是,只是下手狠了些。”闻山解释了一句,不知想起什么,却再也不肯说了。
南王朝至今二十多年,天子是一介草民起义自立,背后倒是有几方士族扶持,但宫中规矩还不至如此严苛,多是沿用了前朝南宋,婢子太监们多嘴了几句,杖刑五十大板也就扔去自生自灭了。
李氏一族能把人命看得如此轻贱,连手握皇权之人都自愧不如,乔杏一面忧思盛族势大,一面又觉得李家大子必然是在意公主才会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