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蒨翌日天未亮就醒了,她喝了药逼自己睡熟,是为了不与李意行同房。
到底是药性催发,她睡得早,醒得更早,房内阴沉沉的,李意行不在身边。
她坐起身,叫来了当差的婢子伺候,洗漱之后先是喝了两盏温茶,才渐渐清明。她虚情假意地问了一句:“郎君呢?”
婢女恭敬道:“世子一早起了身,在佛室内等夫人,说是有话儿要说。”
王蒨怪自己多嘴,面上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自前汉后,两朝便传入了佛教文化。百姓求佛是为日子动荡贫苦,求个寄托,而这些贵族子弟求佛却不过是做个样子,攀比谁的佛像更金贵,谁的菩萨更细巧,李意行前世更是敷衍,想起来便去上一炷香,平日里若是没有那个兴致,就让下人去做,哪儿有什么诚心可言。
王蒨来时,李意行悄悄将一尊小像放入红布中,掩起了眼中的神色,朝她伸手:“卿卿起了?”
少女看着他,将手放到他掌中:“郎君叫我来,是为何事?”
李意行笑道:“卿卿嫁来之后,还不曾好好在临阳城走动过,今日用完膳,我与你二人出去看看。”
这话听着稀奇,王蒨不知如何是好,但总归是好事,她慌忙点头:“我的确还未曾逛过,何时动身?”
“用过早膳再去也不迟。”
王蒨跟在他后头,半点不曾多想。二人的早膳照例是清汤寡水,这回李意行多看了她几眼:“今日外出,卿卿多用些吧。”
概是因为有好事,故而王蒨胃口很不错,她饭量不大,吃东西细嚼慢咽,将桌上的片面汤就着碧绿的青菜吃了个干净,还多用了两个荷酥糕,吃完之后用帕子轻擦唇角。
李意行根本没动,只是看着她:“原来卿卿好甜食。”
“昨夜喝了药,今日就想用些甜的,”王蒨又饮了口茶,“郎君也用些吧。”
李意行伸手捻起一块甜糕,不紧不慢地吃了,神情很嫌弃,他向来是如此的,最不爱口舌之欲,今日不知撞了什么邪,一连用了两块。
王蒨在心中意外,面上不显,转身回房里准备更衣。
她在房内坐了半晌,进来的人却不是乔杏和霖儿,而是李意行。
他身上带着一股香味儿,手里拿着几件衣裳,恐怕是刚从衣房出来。
香是他自己制的,他每日要穿的衣裳都会用炉香薰一遍,王蒨这些日子的衣物也是如此,只是今日出门,装扮不能随意,李意行没有让下人来。
王蒨自然知道,李意行旁的兴致没有,最爱替她妆点更衣,仿佛很有成就感似的。
她的眼神落在他手上:“这是昨日刚送来的那些?”
他含笑,颔首:“卿卿来试试。”
初晨的光落在房内,李意行站在镂空的隔架旁,身上落了些淡金色的光晕,唇角嗪着温柔的笑意,朝她身了伸手。
王蒨起身,略犹豫了一番,还是慢慢解起了衣裳。
她晨起时只穿了件浅色的齐腰襦裙,拢了件外衫,活结系在腰后,王蒨伸手过去摸索了半晌,实在是很不熟稔。李意行将衣裳放在架子上,走到她身后替她拉开活结。
“卿卿……还是我来吧。”
王蒨想给自己解释:“素日里都是宫婢们帮我……”
“往后也由我来就是,”一切正如前世一般,只不过很多事情都提起了许久,李意行在她身后淡道,“卿卿是公主,娇贵些也没什么。”
王蒨没接话,活结解开之后,衣料摩挲着落在地面。
外衫与襦裙内自然还好好穿着里衣。
盛夏闷热,里衣是丝绫制的,紧紧贴着她的身子。
李意行含笑的眼神沉了几分,却什么也没说,替她穿上上襦。绣图都被他改过,明艳的红黄都染成了大片的墨色与黛色,唯有金线点缀。
王蒨挺直腰,好不容易穿完上襦与下裙,已经觉得重过头了。
这些衣料上都行满了刺绣,暗纹与明绣交接,铺在裙面上,引出一朵水莲。李意行替她裹上腰封,才拿了大袖衫,在她面前抖开。
王蒨已经无暇顾及这件外衫又是什么模样、做工,只想赶紧穿完,于是直直伸手进去,李意行替她理着衣角,修长的手拢起她的发。
他忽而道:“卿卿昨夜里睡熟,唤了我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