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谋固然将临阳城打理地不错,此间百姓对他十分拥护,但这不是因?为?他仁爱,只是因?为?家?训如此。这些年奢靡骄纵之?风愈演愈烈,也不知他还能守得几年清醒。
李意行低笑,不再说话,在席上看着众人荒唐,他不断饮酒,瞳仁中却一直很清醒。
借着月色四散归府时,才有人拿了军中的?册子?递上来,李意行收于马车,一路默默无言地回了小山居。
负责传信的?下人凑上来,恭敬道:“世?子?,今日?还寄信件吗?”
李意行往房里走,看见挂于墙壁上的?长弓,心?头一动,不由走上前取下。他摩挲着上头如血般的?红石,歪着头静思,随后对下人道:“将这个给三公主送去。”
下人接过长弓,颤抖道:“这、这……”
这样宝贵的?东西,一路快马送去还要生怕遭了贼人,更何况此弓并非孩童过家?家?的?器具,乃是货真价实,可伤人的?物件啊!
李意行催道:“送去吧,给公主防身用。”
下人领了命,一溜烟骑马而去。
李意行收敛了浅淡的?笑意,他走到廊下,镂空雕花的?金丝木屏上刻着菡萏图,月色借着菡萏的?枝叶打进来,照在他身上,本就雪色无杂的?羽袍白?得有几分刺目。他走得很慢,想起了与阿蒨在此的?每一日?,整个人都变得柔和,然他一抬眼?,又登时无比清醒。只能叹一句可恨西窗月明,空高挂,不落尘微,亦不解情意。
李意行心?中的?明月,此刻正远在洛阳的?街上。
夜里有一场集市,她听闻许多太学学子?也会一同前往游街泛舟,为?了打听些消息,她换上了从前在太学穿的?女学袄裙,为?了掩人耳目,还特地戴了半张脸的?兔儿面具。
乔杏不放心?公主一个人去市集,嚷嚷着要陪同,王蒨便给她也找了个面具。
她今世?也才十七岁,混入学子?中不算困难,只是周遭的?人她并不认识,便只能讷讷地跟着人群,一如从前一般不起眼?。
人群中的?年轻学子?多为?世?家?郎君,女郎也俱是贵女,与王蒨一样戴着面具,只是她们大多是为?寻乐,新鲜劲过了,也就摘了下去,只有王蒨一直好?好?地戴在脸上。
一旁的?郎君见状,不由道:“你是哪家?的?女郎?怎的?一直戴着面具?”
王蒨穿着太学学子?的?衣裳,身份做不得假,这会儿被人问了,只解释道:“近日?面上有些泛红,不便见人。”
那郎君不依不饶:“女郎是哪家?的??”
他言语中颇有几分傲气?自满,身后的?乔杏作势就要出声,王蒨连忙制止,细声细气?:“郎君,我是去年考学进来的?。”
只有寒门之?辈才须得考学,郎君打量她几眼?,见她十指葱白?柔软,发间的?珠钗夺目,就连一头黑发都保养得益,乌黑如缎,没有半点凌乱,哪里像寒门之?女?不由怒道:“女郎糊弄谁呢?”
恰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袁兄,此乃家?妹。”
一位少年寻声走来,挡在王蒨身前,语态和煦:“家?妹内敛,让你见笑了。”
王蒨有些纳闷地看了那少年郎君一眼?,完全记不清此人是谁,但他这样说了说了一番,那先头的?郎君的?确不再刁难,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见状,前面的?少年转过身子?来,低着头道:“草民周陵,见过三公主。”
原来是那天跟在姜律学身后的?少年。
“是你啊,”王蒨见了他的?脸,才有些印象,正在回忆此人姓甚名谁,他却自己报上名来,王蒨追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本宫?”
周陵的?面色很古怪:“公主只遮掩了半张面孔,要认出来并不困难。”
王蒨略有些尴尬地左右看望,生怕还有旁人看出来。
“再者,”周陵也忍不住指出道,“公主这样,要说成?寒门,实在太不相似,出身寒门的?女子?,是不会如公主一般,玉钗披帛,贵气?逼人。”
王蒨对这些夸奖半信半疑,她只当长了个记性,松口?气?道:“多谢。”
今夜的?开场就如此失败,王蒨已?然没有了再打听消息的?兴致,提着裙角就要回去:“日?后本宫再多多谢你,今日?就先回府了。”
周陵见她的?裙边翻飞,欲要离去,想起那天树下的?静立的?三公主,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公主此番潜入,是想知道什么,或许草民恰巧耳闻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