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心媛的成人礼就在薛半半最熟悉的那栋豪华别墅举行,她邀请了部分同学和老师,其他到场人员都是管家依着她父母的安排邀请的。来人包括各界名流、甚至还有个别明星和记者。她穿着知名设计师独家定制的镶钻礼服,踩着水晶鞋,完成一场羽化般的蜕变。她从人群中款款走过,举止优雅、笑容得体,如同真正闪耀在聚光灯下的名媛,以她绝对的气场,震慑异常恢宏的场面。
可是,她的父母依然抽不出空回来。
这样重要的日子,作为亲生父母仍旧只能用金钱来为她庆祝,他们送给她别墅、美钻、奢侈品,还为她举办别开生面的party,挥霍巨款堆砌祝福,却不亲临。
她几乎能从所有人虚假的笑容和恭维之下,读出一种轻慢和同情:什么名媛,她不过是个被丢弃在家乡的丑小鸭。她那个从小跟着父母走天下的弟弟才是真正的家族继承人。这令她置身喧闹而更显孤单,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当她独自一人从别墅后院逃离的时候,只有薛半半一人发现并追了出去。
华服美饰在夜幕中只需一点细微的光亮,就能反射出炫目的光彩,她被包裹在并不属于她的光彩里,却将她映衬地更加落寞。
薛半半忽然有些明白,未来的她为什么会这么希望自己能走上一条寻常路,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凡人庸常的幸福,有时候远比奢华不实的光芒来得实在。
此刻,她也只能迎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小公主,今天可不能不高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而至的语塞令她心口同样有些憋闷。
响亮的鼻音作为回答,瞬间将薛心媛的无助和孤寂暴露无遗,她没有任何犹豫,扑进她怀里失声啜泣,只是抽抽嗒嗒地哭泣,不置一词。良久,她才停止了宣泄抬起头来,红肿的眼睛看着让人心疼。
“你会离开吗?”她突然问。
薛半半一愣,她怎么知道她要走?
薛心媛见她不明白,补充道:“你曾说过,会盯着我直到我18岁,现在我成年了,你还会继续陪着我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薛半半虽然暗暗松了口气,心头却更难受了。
突然,幽暗的拐角处传来婴儿的啼哭,薛半半浑身一震,来了!她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息开始剧烈动荡,仿佛是这个世界正要将她驱逐出境。
薛心媛起初并没有关注到那微弱的哭声,眼看就要错身而去,这让她终于有些紧张起来。
“这里有个婴儿!”她脱口而出,竟不由得将“自己”从地上抱起。这感觉太过奇妙,是她从地上捡起了自己!
薛心媛回过头,诧异之下也有些好奇,从她怀里接过婴儿并四下打量:“怎么会有个宝宝?她父母呢?”
薛半半的灵魂虚浮已至临界,只怕无力维持肉体,更要吓坏她了。她匆忙道别:“我要走了,请你……照顾好她。”幸好,她尚有余力发动记忆之力,假造自己远走他乡的事实。又施展空间之力转移到了无人的荒野,随即“宣佟”的肉体化作一具死尸,她的本体被巨大的力道拉扯,直到被抛出世界的边缘。
她并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要薛心媛好好照顾婴儿的自己。原来薛心媛对弃婴的怪诞偏执并非空穴来风,却是受人之托。受到那个,在她迷茫的青春期里,为她指了明路的“恩人”之托。
薛半半不免觉得有些惶惑,难道又是她的出现导致了后来的一切?她惴惴不安地捋了一遍整个过程,确信尹桥并没有与别人发生感情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是,为什么她依然停留在错位的时间里?难道还会有变数?从时间上算来,尹桥就算现在让一个女孩怀孕,也绝不可能在他25岁时时出生了。
到底还有哪里不对呢?
她不由得将视角对准尹桥,不出所料,他是真的疯了。他带着所有的数据离开实验室,窝在一片狼藉的贫民区,整日买醉,不务正业。
他曾那么接近成功,仅一步之遥,竟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其实他并不知道,从他决定伤害别人来获取利益的时候起,一切就已经错了。
薛半半并不认为这样的他还能有什么资格与别人生孩子,可时间依然在不紧不慢地过,她也没有被带到任何旁系的时间流里。她忍不住往后调整了几个月,又几个月,下一秒,竟在见到那一幕时大惊失色——
画面里的尹桥动作生硬地抱着一名男婴,目光热切得如同寻到宝藏的海盗!
薛半半见到那个男婴的时候就明白,一切都完了。她竟毫无知觉地失败了。
尹桥面容扭曲双眼血红,裂开嘴冲怀里的婴儿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对着婴儿自言自语,“我要叫他尹仁冬。因为你的名字,佟。”
轰!天塌了!
薛半半万念俱灰,她机关算尽,竟没有算到这一茬!
原来早在舒优怡和吴泉荣狼狈为奸地盗用精子和卵子的时候,尹桥也做了相同的事。他将宣佟的卵子和自己的精子结合成胚胎,借着外出宣传为由,找到了代孕者!
这一群变态,疯子!!
薛半半看着他怀里的婴儿,小小软软,睡得恬静可爱,可就是这条无辜的生命,导致她全盘计划覆灭,等同于夺走了她的玄瞳。
原来,尹仁冬是因为她的存在才出生的。
原来,薛心媛向她介绍吴义辉的时候,说她是“朋友的朋友的儿子”,夹在中间的那个从未露面过的“朋友”就是她自己,宣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