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所做的一切,根本没有改变任何事,反而是她的介入,才让一切循规蹈矩地发展了下去。
就像当初,是她将九灵珠送到木西诺的手上,才引发了一连串的悲剧。
原来,无论她在时间的洪流里做了什么,一切都早已是定数,任凭她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改变。
原来,她的玄瞳,是真的,回不来了。
她处心积虑,依然棋差一招,只这一招之失,满盘皆输。所有的筹谋功亏一篑,可回头一想,即便她没有错漏任何瞬间又如何?万恶的时间和命运,依然有办法将一切推向既定的悲剧。
绝望来得毫不留情,薛半半悄然回到时间的尽头,那里空无一物,连光都不曾出现一丝,有的只是无尽的虚空和黑暗。
她依然坐拥时间之力的千分之一,并没有人阻止她再次让时间回溯,她仍旧可以去追逐自己未了的心愿。只是,她怕了。她从心底深彻得认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早已印刻在浩瀚的时间之轮,她再费尽心机去扭转什么,也不过是可笑的自以为是。
悲伤和痛失压得她无法呼吸,而该死的呼吸却固执地持续不断。她其实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啊,却连让自己去死都做不到。
她分明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她体内的妖力登峰造极、能与神比肩,却连自己爱的人都拯救不了、连自己都杀不了。
藏在左手小指里的幽精之魂如同死魂,无声地提醒她曾有过的异想天开,肆无忌惮地、嘲笑她的无知。
她要与神比肩做什么,她只想与他比肩而已。
而他不会再回来了,永恒的相爱换成永恒的诀别,也只那么一瞬间的功夫。
不,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瞬间,他死了,又死了,还是死了。
那些交叠的失败,湮灭她的希望、击溃她的神志、掳走她的生机、却不让她死去。她活成一具死物,一副空壳,连眼泪都干涸,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来自九灵珠的最后一种声调,藏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幽幽地抛出罪恶的橄榄枝:“你就不想离开这里吗?”
薛半半在虚空中蜷缩着自己,没有抬眼,只在心里微微一动,很快寂然地想:离开,去哪里呢?
哪里都没有他,哪里都没有希望。
“回到妖冶之林,带着无人匹敌的力量,成为举世无双的霸主。”它不紧不慢地吐露它最后的目的,“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也再没有悲伤。忘了他,忘了一切让你痛苦的根源。”
“来,说出你的愿望。你的愿望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之地。“
薛半半眉眼动了动——忘了?可以,忘了吗?
九灵珠似乎感受到她的动摇,继续蛊惑道:“只要忘记那一切,你就不会再痛苦。玄瞳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他是为你而死,他最后的心愿就是你能幸福快乐,能回到妖冶之林,承袭他曾经的辉煌,那是他的遗愿,难道你不愿替他完成吗?”
曾经的……辉煌?
薛半半终于睁开眼,在她最真切的记忆里,玄瞳所向披靡的英武之态始终未曾消减。他曾是妖冶之林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同时也是最贵气、高傲、冷漠、万众瞩目的霸主,他曾杀伐决断无所畏惧、也曾铁血手腕毫不留情。可恰是这样一个人,因她而变得温柔、儒雅、善良,处处殚精竭虑,还为她献出生命。
该忘记这些的又何止是她,他才是最该忘记的人啊!要是没有遇到她,他所有的光耀会继续,他会毫无意外地一统妖冶之林,成为万中无一的妖王。那才是真正属于他的轨迹啊,而她这颗绊该死的绊脚石,该怎样消弭呢?
她从胸前抽出人鱼王鳞片轻轻摩挲,像是在摩挲他的脸庞。
“真想你啊。”她像是自语,更像无声的叹息,“你能再出来看看我吗?或许,我又要失控了呢。”
眼泪打落在上头,没有绽放任何光芒,它却又微微热了起来。
“这是你最后的力量了吗?”她闭眼,试图感受玄瞳留在里面的残魂,那气息却微乎其微,飘渺无踪。
她开始抽噎:“是因为我失控了,你为了阻止我才耗尽了最后的魂气吧?你总是这样,宁死也要保全我。可是,我却那么没用,始终无法为你做任何事。”
良久,她抬起头来,眼底的迷茫和颓废一散而尽,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坚毅。
九灵珠心感不妙,叫破了喉咙也无法再将魅惑的声音传进她心里。同时它又为此而心潮澎湃,激动地近乎颤抖。
它最期待的结局终于,终于要来了吗?
薛半半咬咬牙,将人鱼王鳞片紧紧攥在手里,唇边漾起凄然也柔美的笑:“就让我为你再试一次吧。玄瞳,我想念妖冶之林,想念你威风凛凛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合下双眼,时间再次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