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萱心头火起,暗自忖度,绿萼称他为“许公子”,想必这人就是林氏口中的“许三郎”了。玉萱知道这具身子的原主人对他很有情谊,暗自腹诽,这人虽长得好看了些,一瞧便知是个自命不凡,眼高于顶,何况又长得这么阴柔,实在不是玉萱的菜。
玉萱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过头道:“不去,就坐这里。”
“是。”绿萼应完,将书箱放在桌上,又掏出笔墨摆好。
屋中又是一片哗然,忽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凑了过来,道:“许少卿得罪你了?今天你怎么没给他送丝帕?”
这少女一张瓜子脸,细眉大眼,颧骨上生着一排雀斑,嘴角上翘,显得有几分俏皮。
玉萱想不到自己还能有“闺蜜”,含混着,“好端端的我为何要送他帕子?”
却不知之前的她,动不动的送香囊,送扇坠,或装嗔撒娇、或暗抛媚眼,使足了手段。却使得许少卿越来越瞧不起她,学堂里的人也都想看她的笑话。
说话的少女是尚书省左仆射蔡大人的幺女,闺名蔡文雅,在学堂里只有她一人肯搭理玉萱。说她跟玉萱好却谈不上,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总喜欢找些比不上自己的,方衬托自己的出挑呢。
学堂以年龄为界,分为“习、研、修、彻”四个班,玉萱所在的是“彻”字班,班里的姑娘最小的也及笄了,名为上学,实则都暗暗较劲,想找个如意郎君。
其实许少卿是大多数女子梦中情人,蔡文雅心里也是中意他的。只是女孩子家,总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偏偏碰到玉萱这么个傻缺,正好旁敲侧击,利用她打探下许少卿的喜好。
蔡文雅见她只不冷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不甘心,“你不会是又没银子了吧?”
玉萱不想接话,低头不答。
蔡文雅又道:“他旁边的位置还空着呢,你怎么不过去?找机会问问他,今年的端阳节,他还去上原游西湖不?”
玉萱微一挑眉,这蔡文雅似乎有些热心过了头,“他端阳节去哪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若想知道,自己问去。”
蔡文雅面色一冷,不悦道:“我叫你过去没听见么?我的话你敢不听?”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玉萱一字一句,冷然注视的她,深黑的眸子满是不屑。
“你……”蔡文雅抬手指着她,怒道:“你别忘了,你还欠我银子呢!快按我吩咐的做,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玉萱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三小姐还真不是个省事儿的,生在深宅大院里,又不缺吃少穿,怎么还会欠外债?
玉萱转头对绿萼道:“我欠她银子么?”
“嗯……”绿萼尴尬地低下头,声音小的似蚊子般。
蔡文雅轻蔑地抬着下巴,“若没有我,你哪来的钱买衣服买首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太太养的,不过是侯爷府的奴才,还敢在我面前摆小姐架子!”
玉萱双拳紧握,强压怒火。她虽然直率,却并不鲁莽,盛怒之下能亦能稳住自己。
玉萱不清楚蔡文雅的底细,但是能在这里读书的,无不是侯门勋贵,皇亲国戚。若冒冒失失得罪了她,恐怕会给武宁侯府惹麻烦。
玉萱平缓了下呼吸,道:“我欠你多少银子?”
蔡文雅冷笑一声,“多少?就凭你的身份,恐怕一辈子也还不起。”
“说吧,到底多少?”玉萱声音冰冷。
蔡文雅轻蔑地道:“不多,四十八两!”说罢,小手一伸,摊在玉萱面前。
“四十八两?”绿萼失声惊呼,道:“怎、怎么会这么多?”
蔡文雅漫不经心的掏出一沓借据,“白纸黑字写在这里呢,连本带利,休想抵赖!”
玉萱对这个时代的钱财还没有概念,也不知道四十八两是多少,可看绿萼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个小数目。
她沉住气,“你放心,两天之内,我必凑齐了还你!”
“小姐……”绿萼有些担忧的出言阻止,玉萱打断她的话,盯着蔡文雅道:“如何?”
蔡文雅嗤笑一声,“我凭什么信你?若两天你还不上怎么办?”
玉萱冷声道:“我既然话出了口,自然会还给你,不必操心。”
蔡文雅先是惊怒,随后又是冷笑,这个没用的三小姐,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好。”她轻蔑地睨着玉萱,“两天内你要是还不上,要么给我磕头赔不是,要么我拿着借据到武宁侯府去,看他们不打断你的腿!”
玉萱面无表情,随便翻了翻书,也不理她。蔡文雅一甩头发,自己回座位上上去了。
其实蔡文雅也并不想跟玉萱搞僵,银子不银子的她不在乎,重要的是,利用这个傻子能接近许少卿。
之前蔡文雅以她“玉萱闺蜜”的身份,借着帮玉萱送东西的名义,来来回回没少跟许少卿接触。
许少卿为人孤傲,寻常女子想跟他说两句话也不能。虽然到了婚配年龄,可说起他的家室,却又让许多人自惭形秽,望而怯步。且不说他的三姨母乃是当朝皇后,他生父威烈侯亦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加上他本人文采风流,惊世绝艳,与靖王府的二公子并称为“京城双璧”。
而他出于对玉萱的厌烦,偶尔还能和蔡文雅说几句话,满京城的小姐没有不羡慕眼热的。
所以说,这便是蔡文雅的手段。往日的玉萱一来愚蠢,二来拿人家手短,一直被人利用。现在的她,一眼就看出了这里边的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