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兴缄默地退到门框后,我拉着卉琴走了进去。振兴的办公室,跟他的人一样,寡淡,除了办公家具外,没有其余多的装饰,会客用的也是一排硬木椅子。
振兴请我们坐下后,亲手倒了两杯热白开水,递给我俩。刚才在外淋了点雨,身上有丝儿寒意,握住热热的茶杯,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带着鼻子发痒打了两声喷嚏。振兴拧眉唤来卫兵让送碗姜汤,随后走到屋子顶头的一个柜前,从里取出一床薄毛毯拿来给我,沉着脸冷声问道:“大嫂在外面折腾完了,又想在家里折腾吗?”
我怔怔地瞧着振兴,不知他说的外面家里是哪两件,是指办基金会和淋雨?还是淋雨和干涉他的婚事?
就在我费力猜测时,卉琴羞涩接口道:“不是大表嫂,是我……”
话说到一半,卉琴又偃旗息鼓低下头,搅弄手帕,室内顿时陷入迫人的寂静中。
看来,是不能指望卉琴她自己了。我收回心思,从容说道:“我这个管家的大嫂当的真是不合格,二弟的婚事还要听别人的私传,柳姨和二弟太见外了,听说今日定下了,是真的吗?”
振兴也从从容容的回道:“大嫂平日杂事繁多,没谱的事,自然是不好麻烦大嫂。这事也是刚口头谈妥,以后的事宜,少不了靠大嫂从中打点操持。”
振兴答得坦然,可就是象在谈论公事一般,看不出丝毫的个人感情。我无心玩捉迷藏的游戏,干脆直接把来意挑明,点了点头,说:“一家人不用客气,只是二弟,这婚姻主要还是你们两人的事,身为大嫂,我也不想拐弯抹角,琴表妹对这事有点疑虑,害怕重蹈我的覆辙,你对这事是个什么看法?”
眼前的邃目与我对视片刻,目光调向桌上面的文件,又过了片刻,抿紧的嘴唇微启,蹦出让人吃惊的回答。“琴表妹喜欢的人不在了,我喜欢的,也不在了。反正都要嫁娶,凑一路各过各的,家里也有交待,皆大欢喜,有何不好?”
振兴说完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没想振兴这样寡淡之人,居然也有过情伤,也许是情伤造成他的寡淡,也未为可知。蓦地想到典礼那日的背影,说不定他从我俩的交谈中知道了卉琴的秘密,方有此意,若果真是如此,岂不是我害了卉琴?
我有些着恼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娶琴表妹做个挂名夫妻?这怎么行?你这不是毁了琴表妹一生的幸福吗?”
振兴身板坐得笔直,脸部也板得坚硬,嘴唇好似缝合一起,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妥协的气势,室内的气氛一下僵住,卉琴反倒一脸的坦然,接过话题,“二表哥,我明白了,我同意。”
我抽回正与振兴较劲的目光,怔望卉琴,门外响起卫兵的报告声,振兴起身打开房门,卫兵端进姜汤递给我。闷闷接过热热的瓷碗,不顾刺喉的火辣,一口气喝完,身上即刻起了一层薄汗,我抽出手帕,拭去额头的细汗,道:“既然你们两厢情愿,我无话可说。你们谈吧,回见。”
“大嫂,你这出着汗,出去一走,姜汤岂不白喝?我去唤胡妈来。”
等振兴离开后,我攥住卉琴的手劝道:“卉琴,你真的愿意过这种名存实亡的生活?二弟他以后还可以有选择,你这一进去,就无退路可言了。”
卉琴清幽回说:“韵洋,其实我很感激二表哥,能给我一个位置,不受外界打扰继续做自己的梦。这个梦我做了十年,也不想改变。我的心不高也不大,这样子是最好的了。”
听了这番痴情表白,我再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唯有心酸无语,尽管她痴慕的是振中。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月老,若有,那他一定是个最不负责任的神仙,把个红绳牵的乱七八糟,处处是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的伤心之人。
闷坐了几分钟,胡妈拿着包袱进屋,室内的空气才又重新流动。卉琴走后,胡妈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嘴巴也没闲,一副神秘的模样压着嗓子说道:“现在府里都嚷开了,说这位要做二少奶奶了,田妈更是满屋子穿唆,真要进来了,怕是又有的闹了。”
见胡妈说话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笑,说:“有什么好闹的,不就是管这府里的鸡毛蒜皮的事吗?接去了,我还乐得专心去做基金会的正事。”
胡妈陪笑说:“大少奶奶不把这当会事儿,人家可是红着眼要争,就跟那暴发户似的,眼皮子忒浅了。咱大少奶奶是什么出身,那小门小坎的,以前想巴着大少爷,老爷都没理。”
胡妈的话虽不好听,可蓝府里也就这个贴心人,不好过多责备她,便正色道:“这时候也别去参合,他们怎样是他们的事,咱们尽到自个的本分就行了。琴表妹人不错,都是自家人,也别分个三六九等的,反倒让人笑话了去。”
胡妈点头称是,“放心好了,咱怎会给大少奶奶惹麻烦,岂不降低了自个的身份。”
说着闲话清理妥当,两人走出房门,见振兴和小唐一起站在门外。成立基金会后,蓝鹏飞把小唐正式调拨给我,除负责我在外的安全,还兼顾建筑施工等硬性联络筹划工作。小唐向我行完礼,说道:“督军请少夫人过去一趟,有要事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