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宁公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是谁跟他躺在一个被窝里之后,宁安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吵嚷,而是把被子掖了掖,免得进冷风。
掖好了被子,宁安在开始在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整理起眼下的旖旎情景。
昨夜,他们应该是分别睡了一床被子,没错。
后来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死,如此说来,人是后半夜爬过来的?
宁安瞟了一眼身旁的另一床被子——已经有大半顺着床沿掉下去了。
看来是某些人半夜蹬被子,然后觉得冷,不知不觉爬了过来。
而且孕妇习惯侧睡,卫依依爬过来之后往左侧一翻,顺理成章地到了自己的怀里,而自己由于睡得太死,居然毫无所觉,乃至于还有一只胳膊搭在卫依依的身上。
宁公公想要把胳膊拿回来,然而卫依依的左手却也没闲着,顺势搭在了宁安的肩膀上,正好把宁公公的胳膊压在了下面。
宁安小心翼翼地挪动胳膊,忽然面色一变,感到自己的手肘似乎碰到了一个格外柔软的部分,抽出胳膊的动作瞬间变得僵硬,宁公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又变得血红。
卫依依之所以能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里胜出,除了貌美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身段玲珑。
这是什么意思呢?
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甚至是非常凸。
宁安耳尖滴血,心脏已经快要爆炸,胳膊顺着温热的身子慢慢滑动着往回缩,手肘,小臂,手腕,手背,指尖……一寸寸滑过去,简直是要人性命。
终于把手抽回来了……
宁安出了一身大汗,仿佛已经小死了一回。
被这动静惊动,卫依依幽幽醒了过来,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宁公公的怀里,心中一动,又赶紧闭上了眼。
“你醒了,别装睡了。”
宁安的语气四平八稳,但如果仔细听听,却能听到丝丝抖动,丝丝慌乱。
卫依依睁开双眼,红了红脸,悄悄抱住了狗奴才的腰,见人没躲开,心中的小人雀跃地跳动起来。
“那个……我们昨天不是白睡的,我会对你负责的,嗯!”
宁安一时语塞,怎么搞得好像自己跟个女子一般?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自己也应该对卫依依负责才对,可是该负什么责,宁安一时之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如果按照民间一般的男女处理,他们这叫无媒苟合,不,不能这样说,毕竟他们也没“合”……如果按照宫妃和宦官来算,他们这是上不得台面的对食,一旦被发现,无论是宫妃狎玩奴宠或者奴才轻薄宫妃,下场都是死,不过此刻他们已经不在皇宫里了……
如果按照主子和奴才,他们的身份实在是相差太远……
无论是哪一种,总归都是不受世人欢迎的过程和结局,任谁知道了,都得啐上一口。
宁安的脑子乱作一团,现在,过去,未来,种种种种混乱的念头疯狂涌来,在他的脑海里聒噪。
然而当宁安转过头来,看着眉眼含笑的女子,心却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依依此时很愉快。
太后娘娘抿嘴笑着,熹微的晨光照在白皙的脸庞上,含笑的眼神一闪一闪的,却不是泪水,而是激动混合着雀跃的闪光。这种愉悦不是仰天大笑的愉悦,而是一种仿佛带着窃喜的内涵十分丰富的幸福感。
宁安心中巨震,恍惚之间,他好似看到了熹平初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宫女,因为自己偶然出手帮了她,就冲着自己没心没肺地傻笑。
人心幽微,深不可测,往日里冷似坚冰,可冰雪消融却偏偏只需要一瞬。
宁安忽然觉得重生以来自己对卫依依的种种冷待和抗拒,其实是没什么道理的,他希望卫依依能获得幸福,但他从不认为这幸福会是来源于自己。可是现在看到这样美的笑容,宁安却在一个瞬间动摇了。
若是卫依依的幸福感就是来源于自己,那么自己就算是骗一骗她,和她在这乱世里偷偷谈谈情说说爱,又有何不可呢?
所谓的坚持和抗拒,不过是一种畏惧,畏惧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畏惧哪一天卫依依会再次厌弃,畏惧那个可能到来的宣判。
可是在未知的结局到来之前,自己难道就能逃出去?宁安在心底偷偷地问自己,答案也十分清晰——不能。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偷一日是一日,这样美的笑容,不应该让它消失。
“真是奇怪……”卫依依声音轻柔,眼神里带着女子特有的温柔,这种神情在卫依依的脸上是极其少见的,“我原本以为昨夜会彻夜难眠,可没想到居然睡得这么好。”
宁安喉咙滚动了一下,小小地“嗯”了一声,他也是一样,昨日的一觉睡得安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