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去探朱大龙的鼻息，有人去空旷处大声向四周喊话传播消息。程苏一个同族的大哥刚将朱大龙背上背，方小娥就赶过来了。
她没有哭，可脸上斑驳的泪痕很明显。
一番折腾，帮忙的众人都累的不行，略略安慰了方小娥几句，没再多话了，喘着粗气互相搀扶着下山去。
程苏也很累，她这身体这两天经历的事情比常规干活的队员们多多了，可真叫一个心力交瘁，但朱大龙没脱离危险，她这口气是不能松的，只牵着不安的程招娣的手紧跟在朱大龙等人左后侧。
方小娥脸色很差，两只手都在发抖。看到程苏好歹还是知道点事，才没有发作，阴着脸在朱大龙右侧，看看他血迹斑斑的腿和煞白的脸，又看看另外一边的程苏，眼神晦暗。
程苏注意到，低头扯了扯嘴角。
到队里已经天黑了，让队里的赤脚大夫紧急给朱大龙处理了一下血流不止的双腿，程文华已经准备好了大队唯一的一辆拖拉机，点了几个人送朱大龙去县里医院。
方小娥陪在一边，万分庆幸几年前大队长集资买拖拉机的态度很坚定，没有因为零星几个人的反对就不买，否则靠着牛车那慢悠悠的，她儿子可什么时候能到医院！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这时候，方小娥已经选择性忘记了，自己就是当年那些反对之人中的一员。
不止方小娥这么想，坐在拖拉机上的所有人都这么想，心里都盼着朱大龙能扛住。
出发的时候，几个人都听到了村子另一头的喧闹声，骂骂咧咧的，听不大清楚，不知道是谁家在纠缠着什么。那边有些亮光，在这黑夜里很是显眼。顾及着方小娥的心情，跟随来的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住了交流的欲.望。
男人也是有好奇心的。
看了看声音和亮光的方向，程苏心里有了猜测，心下嘲讽不已。
倒是程招娣，坐在拖拉机的车斗里，好奇的左摸摸右摸摸，兴奋不已。拖拉机是大队的宝贝。虽然买了好几年，大部分人却都没怎么接触过，何况是程招娣这个“不懂事”的，都不敢让她靠近拖拉机，生怕给她不懂事弄坏了。
程湾和普通的农村一样，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冷漠行事的也不缺，至于老鼠屎嘛，是无论哪里都有几颗的。
看着单纯欢喜的程招娣，自从想起程金宝几人行为的程苏心下也松缓了些。
不大的拖拉机上气氛沉凝，程招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太兴奋了，慢慢啃着程苏塞给她的两块饼干，不再动作，幸好还有拖拉机的“突突突”声。
安静了一路，终于到了医院，程苏攥着程招娣的手跟着追了进去，等朱大龙被放在担架上让医生领走了，一众人均是毫无形象的瘫在地上，靠着刷了白石灰的墙闭目养神起来。
程苏没有坐着，哪怕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也是毫不松懈，直直盯着紧闭着的手术室木门。
程招娣左看右看，不喜欢医院里的这一股子味道和气氛，皱着鼻子不安的蹭蹭程苏，眼巴巴看着她。程苏一扭头，见到程招娣小猫似的眼神，安抚的捏捏她脸。
方小娥一直盯着程苏，见状冷哼一声，看程苏理都没理，顿时更是气怒，可刚刚进来时才被医生警告过安静，好险忍住了没嚎起来，只眼神越发的暗沉。
不知过了多久，等候的众人终于看到门开了，方小娥就守在门口，一个箭步冲上去，拽着医生的白大褂就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大夫，我儿子没事吧？啊？他头也砸到了，会不会变成傻子？那么大的树砸的，还有腿，腿，腿出了那么多血，……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给你磕头了大夫！……”
医生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急，刚要组织一下语言，方小娥双腿一曲就要跪下去了，医生忙把人拉着，用非专业人士听得懂的话解释着：“这位同志你不要着急，你儿子没事。头部只是轻伤，绝对不会变成傻子，很快就会醒的，你放心。但是腿骨受损，我能力有限，这医院也没仪器可以看，您看看要不要送到市院或者地区省院去，去的话就尽快，我也好给你开介绍信，尽量不耽误时间，正好拖拉机也在这，但是大医院花费也不低，同志你要做好准备。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