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沈卿卿听得实在太多，也根本不想去跟他们计较。
然而在人群中，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不大，但因为是跟众口之词截然相反，所以在悠悠众口中格外突兀。
沈卿卿禁不住掀起车帘，她看到冉梓瑶正在替自己辩解，尽管只身一人，却没被周围人群的气势给压下去。
冉梓瑶心有所感，朝着她这边望来，两人对视，沈卿卿朝着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冉梓瑶愣了一愣，旋即，也朝着她露出笑容。
人群中有跟随冉梓瑶目光的，都在那瞬间见到了公主的真容。
她的葱葱玉指挑起车帘，犹如不谙世事的少女，脸是从未见过的好看，不知道怎样去形容。
只知道在她展露出笑意的那一瞬，整个人心都化了，眼睛连眨都不敢眨，只怕眨眼的一瞬间，这位无意跌落凡间的仙女，会从此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天涯海角，无处可寻。
在盛京百姓的惊叹声中，沈卿卿放下了车帘，旋即听到一片惋惜声。
沈卿卿打了个哈欠，很没形象地捶了捶肩，又踢了踢腿，不断活动着四肢。
她在皇宫里僵了一大早，不光是身子僵硬，就连面容都僵硬，再不调整一下，她觉得她没法活着到沧州了。
车外面的人当然不知道车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在回味着公主的倾城之姿，久久都缓不过神来。
流言碎语逐渐在减少，人群中无一不在讨论的，都是公主的容颜，公主盛京第一美人的名号，原以为是徒有虚名，却不曾想，不但不是徒有虚名，反而……
盛京第一美人，是不是该改成，大梁第一美人了。
他们觉得完全可以。
公主虽然说是刁蛮了点，但那张脸确实没得挑剔，完美到了极致，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若这样的人都不是大梁第一美人，他们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比公主更美。
冉梓瑶望着队伍远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说起来，她跟公主的结识，正是在不久前。
彼时，公主带了个侍卫，来她的布庄挑布，正好遇上无赖耍横，那个侍卫当场出手，狠狠教训了无赖一通。
而后，公主日日带着侍卫过来，美名其曰担心无赖再次上门，可实际上，每次带的都是同个侍卫，且有意无意让他们接触。
冉梓瑶在看出她的意思后，第一次用不带任何偏见的目光看她，看到她眼底闪过的心虚，看到她眼底隐藏着的愧疚，突然觉得，公主实在是太过可爱。
她将公主请到后院，给她沏了茶，认真告诉她：“女子并非只有嫁人，才可以过的好，公主的用意我都明白，只是恐怕白费苦心了。”
公主看她良久，突然出声道：“我明白了。”
她说完起身，将欲离去，公主在身后突然又出声：“那我明日不带他，还可以来这里吗？”
她回头，讶然，只见公主眉眼弯弯，笑意正浓，“你沏的茶很不错。”
她当时跟着弯了弯唇，不自觉道：“好阿。”
宁泉真的没再跟着她过来了。
冉记布庄内，再见不到那个被公主当苦力使唤，跟着她忙上忙下的身影，冉梓瑶本以为恢复了平静。
但当雁门失守的消息传来，晋王迅速离京的前夜，在她关店打烊的那刻，转过身时，见到那个棱角分明，带着英气的青年。
他穿了一身长衫，是她亲手绣的纹样，对着她笑了一笑：“我明日便离京了。”
她蹙了蹙眉：“是公主殿下让你来的？”
宁泉笑意更深：“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她问：“你来做什么？”
宁泉指了指自己，“你做的衣衫还挺好看，今日整理行装时，突然翻到，没多想就穿上了。”
她抿唇：“然后呢？”
宁泉道：“总觉得既然都穿上了，是不是该给做它的人瞧瞧，于是就来了。”
月光下，蓝衫青年长身玉立，面容俊朗，正含笑看着她。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宁泉，还是挺好看的。
穿上她做的衣衫，比驸马可好看多了。
若是他从沧州回来，她可以付他工钱，让他专程试穿她的衣衫，当个招徕顾客的活招牌。
冉记布庄，想必会更红火。
一定。
*
队伍出了城后，沈卿卿活动的也差不多了，听到外边吱吱喳喳的鸟叫，她忍不住掀开了车帘，窥一窥盛京城郊的风景。
谁曾想，在她掀开车帘的那一瞬间，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把车帘拉了下去，伴随着平静的话语：“少吹风。”
沈卿卿猛然僵住，她再度拉开车帘，只见高嗣骑着马，对着她笑得明媚。
“你……”她的话再说不出口。
“我？”高嗣的笑容瞬间收起，换成了一脸委屈巴巴，“我好惨阿，晏知行又欺负我了，他把我发派去沧州干苦力，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恶？”
沈卿卿的心跳了跳，高嗣还在唉声叹气：“哎……我实在是太可怜了，你要是不亲……”
“闭嘴！”沈卿卿面色涨红，连忙出声打断。
高嗣对着她挑了挑眉，“好，现在闭嘴，等晚上……”
“高嗣！”沈卿卿怒吼。
高嗣微微惊讶：“晚上，咱们一起看月亮阿，殿下，你怎么了？”
沈卿卿气得不行，把车帘狠狠一拉，高嗣被隔绝在车外。
过了一会儿，耳畔传来清风拂过林间的声音，伴随着无数鸟儿在婉转歌唱。
沈卿卿实在没忍住，还是悄悄掀开了车帘。
高嗣正打着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唇角漾着笑意，看似心情颇好。
日光洒下，他白皙的脸染了层光晕，明净耀眼。
她想到了上一世，高嗣在地牢中走向她，当时在无边的暗夜中，他的脸上正是有着这样的光，照亮了整个阴森的地牢，让她不再寒冷，不再感到恐惧。
沈卿卿嘴角止不住上扬，她确信，高嗣是她的光。
她需要的不是清冷的月亮，而是明媚炙热，能驱散她寒意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