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进小区的最深处，沿路是有些破败的草坪，墙角堆放的杂物旁边，几个老人坐在那儿晒太阳，看见男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半晌，眼神里带了一些怜悯和同情。
牧闻不太习惯这种直白的注视，扭过了头，却发现男人像是没注意到一般，只是低垂着头，匆匆地上了楼。
楼梯是阴暗逼仄的楼梯，顶上挂着的电灯泡早就失去了效果，还好是傍晚，透过楼梯间的天窗还能勉强看清台阶。
牧闻每往上走一层心就往下沉一分，一直到推开门看到虚掩着的房间里躺着的，形容枯槁的小女孩，他的手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了男人。
男人的眼眶微红，却已经堆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
“严一乔。”江听把资料放在桌面，“他女儿的名字，他们家的地址我也拿到了。调查的人告诉我，严景毅这两天把女儿接回了家，看上去是因为家庭情况不好，不太想治了。如果……”
他顿了顿，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完，而是停顿了一下，作了一个总结，
“我觉得，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站在严景毅的角度思考，他人生的第一次打击是因为这份工作，第二次打击是因为失去这份工作，这间接地导致了资金难以周转，最终造成?了自己亲人的离去，并且失去工作还很有可能是因为日常琐事得罪了老板……
江听觉得，如果他是严景毅，恨意的第一发?泄对象，估计也是自己，只不过绑他的难度肯定不如绑一个高中生，所以才用了一种迂回的方式，最终选择了牧闻。
这里的逻辑其实从旁观者角度来看很有些迁怒的意思，但是在场的都是会换角度思考的聪明人，不至于连这点都绕不过来。
人在极度崩溃的时候，是不太会有理智存在的。
“确实，时间点都能对得上。”程煜看了解祁一眼，“其实每个人的关系网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排查也排查了好几个月了，我觉得基本可以锁定了。”
“解祁，你觉得呢？”
少年沉默了一下，抬起了眼：“你想怎么做？”
看向的是江听。
“给他一个工作。”江听道，“再替他女儿治病，能治好的话最好，治不好的话，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再让人盯着他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对于其他人的排查还是不能放松，高考结束我会让小闻出国呆一段时间，避一避风头。”
解祁顿了顿，颔首：“我没问题了。”
“辛苦。”他道。
这话太像一句人话，以至于程煜都忍不住侧目，却见少年脸色带了些许的苍白，显然是多日的压力导致的。
他这些天一边要上课，一边也在跟着他们做排查名单、思考线索的工作，几乎是双倍的工作量，更不用提只有他一个人和牧闻天天相处，心理上产生的压力。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倒是江听越听这话越觉得别扭，开了口：
“怎么说牧闻都是我弟弟，我当然要上心。”
“我弟弟”三?个字加了重音，程煜抽了抽嘴角，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一时之间，连空气中一直紧绷的气氛都为之一松，三?个人各有各的事要干，一起站起了身，江听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串号码，在拨出之前顿了顿，看了眼解祁：
“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解祁揉了揉太阳穴，“我回家。”
“……那行。”多?问一句已经是江听的极限，他收回了视线，给司机打电话，“喂，叔，嗯，我是江听。”
“对，我今天回家吃晚饭，小闻应该也回家。”
“您已经接到他了。”他顿了顿，看了眼手上的表，“好，你们在哪儿，已经到了的话我就自己……”
“你说你们在哪儿？”他豁然抬起眼，声音几乎变了调。
他的身旁，程煜和解祁抬起了头，对视了一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同时站起了身。
*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天使吗？”
牧闻念到故事书的最后一行?，面色苍白的小姑娘睁着眼睛，轻声开了口。
她在发烧，呼吸之间都是滚烫而灼热的气息，全身乏力的症状让她只能平躺着看向天花板，说出的话像是一碰就碎的玻璃，脆弱得随时可以消失在空气中。
“会的宝贝儿。”牧闻合上书，弯了弯眼睛，竭力不去看她过于惨淡的脸色，温柔地道，“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的，一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存在，像精灵呀、天使呀，他们说不定就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生活呢。”
“我也觉得。”小姑娘叹了口气，“可是学校的老师都说没有。”
“那是因为他们不想让你们抱着幻想，觉得会有小天使来帮你们写作业。”牧闻笑了，眨了眨眼睛，“不用理他们。”
小姑娘愣了一下，很快，就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哥哥，你好好哦。”她说。
牧闻伸手替她盖好被子，把她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笑了笑：“怎么啦？”
“你好看呀。”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而且好温柔地陪我说话，都没有人陪我说话的。”
“告诉你个秘密。”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我骗你的，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使。”
“我四?年级了。”她有些骄傲。
“好。”牧闻愣了一下，失笑，“你四?年级了，所以你为什么要骗哥哥呢？”
小姑娘不说话了。
牧闻回过头，看到了倚在门口的男人，对方眼神幽深，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手指神经质地微微发着抖。
“小少爷。”他道，“刚刚司机来催您回家了。”
“好。”牧闻轻声点了点头，“谢谢您。”
“不客气。”男人扭过了头，“我去阳台上收衣服，您想再呆一会儿的话就再呆一会儿。”
说罢，他就掩上了门，转身走向了阳台。
“哥哥，你要走了么？”小姑娘看着他，声音很轻。
“改天再来看你。”牧闻心下酸涩，放低了声音哄她，“再陪你五分钟，所以，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要撒谎呀？”
小女孩儿顿了顿，轻声道：“因为我希望有天使。”
她看着牧闻，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却闭上了眼睛。
“有一天晚上在医院，爸爸坐在我的床边，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我听到他对我说，希望我一定好好活着，如果我坚持不下去的话，他也不想活了。”
“我不想这样。”她轻声道，“如果有天使存在的话，爸爸那么可怜，天使会代替我陪伴爸爸的。”
“哥哥，你说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大家都说猜不到2333我猜到大家猜不到了（什么
之前侧面提过两次解聘的事情，严景毅在牧闻去公司的时候有出现过，当时跟牧闻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从牧闻视角看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的，猜不出来正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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