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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307(1 / 2)


思无邪!

姬洛目光一闪——他记得,他清晰的记得,当初在云中村外与姜夏第一次正面交锋时,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思无邪!

方才只是猜测,现下恐是真有关联。姬洛翘首盼着后话,不甚露了几分情绪,被那老妪瞧了出来,便不肯再往下说。

在场心中波澜迭生的,不止姬洛一个,姜夏胸腔如擂鼓,却不敢大喘气,只能憋这一口劲儿,目光小心在几人中逡巡,生怕露了底。对他来说,思无邪到底也如一个迷,他知道姬洛练过此功,但功成为何?心法自何而来?他却也知之甚少。

齐妗一直留意着姜夏的一举一动,见他没有如往常般反唇相讥,虽不知何故,却帮他把想问的话补齐:“她见过?”

话是问给察兰的,后者看了一眼她的师父,解释说因为以前的龃龉,所以族人基本不提,连她亦知之甚少,倒是察西一拍脑瓜,叫了一声:“也许我阿婆知道!除了长老以外,阿婆是族中最老的人。”

在察西的邀约下,几人决意先去他家落脚,等察兰安抚族人并取得圣水后,再交代离开拜月湾的方法。

谢叙和察西走在最前头,姬洛得看着他,因而紧随其后,只有姜夏独自落了队尾,朝那石像座台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齐妗瞧他脸色不好,又折返回来。

姜夏摇头,从她身侧走过,快步跟上众人,只是在和察兰并肩时,有意无意开口:“没想到,大漠里竟还有这种花衣毒蛇……”

察兰没有解释,只是提醒四人,不要轻易靠近石像,除了毒蛇之故外,那个浪人也是一大顾忌。看她讳莫如深,各人心中虽有好奇,却都按捺下来,只道见过察西的阿婆后,择机再问。

离开祭坛后,压在谢叙心头的沉重感稍稍减轻,他这才活泛了些,大口吸气甚至伸了伸懒腰,似有些埋怨:“不是我说,商朝后期便少有活祭了,这等残忍陋习,怎的还在,我还以为西域诸国,都讲‘我佛慈悲’呢!”

察西难得板着脸:“入乡随俗,西域之大,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种话以后少说。”见谢叙缩脖子面有赧色,他才又笑着宽慰,“小少爷,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就是长老也做不得决定。”

谢叙嘀咕一声:“这习俗对路人可不怎么友好。”

察西顿了一下,谢叙疑问,他却只道:“当年乌布雅神女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惜亦没废止,听我阿婆说,当年她也是听了这番话,此后才不再参加族中活祭。”

“那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吧。”谢叙感叹。

祭坛在村子的东南边,距离不远,正常脚力也不过一炷香的路途,只是拜月湾沙海广袤,当中要穿过一片流沙,流沙日夜活动,给定位和步行造成不小困难,因而入村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据察西说,他爹娘去得早,是阿婆将其拉扯大的,祖孙俩一直相依为命住在村落的最东边。察兰偶尔会来小坐一会,但她是长老唯一的徒弟,每日都要处理族中事务,这一族没有族长,长老握权,她已算半个当家人,因而时常难以脱身。

这经历说得凄苦,可真到了家门前,看到那几间敞亮通风的大房子,还有村中按人头均算最多的胡杨木,几人才觉得并非自己所想那般。

察西的阿婆见有客到,且还是打中原来的,非常欢喜,扔了手头的绷子顶针,急忙起身煮奶茶。姬洛和齐妗率先将屋里屋外打量了一遍,都同看去那女红物什,又都盯着老阿婆身着的汉衣。

这一问才知,人是地道的西域人,只是痴爱这一身华裳。改衣易服本是大忌,但察西的阿婆是族中顶有名的大夫,救治过不少人,威望极高,人难免有个病痛,便是长老也免不得,因而多少承了情,也便随她去。

几间客屋收拾干净后,察西撩起皮帐帘子走了进来,奶茶刚起锅,他便挽起袖子帮着打下手,一通叽喳说着晚间的事。

阿婆默默听完,将茶碗摆好后,掏了掏耳朵,转头笑对姬洛:“你就是那个叫我老姐妹吃瘪的公子吧,星石花都迷惑不了的人,还真是少见。”她会两句汉话,但口音着实不佳,为了叫人听懂,故而语速很慢。

待姬洛颔首致意,老阿婆挽着厚厚的羊皮裙起身,绕着人走了一圈,拉着左看右瞧:“年轻人,怎的称呼?”

“在下姓姬,单名一个洛字。”姬洛拱手作揖。

老阿婆揪着他袍袖的手忽然一紧,整个人陷入深思,对视足有三十息后,她才察觉失态,改用手背替他掸去沙土飞尘,语气更加亲昵:“姓姬好啊,姓姬的人都生得一副好心肠。”

在座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察西把铁壶扔回灶上,插了句嘴:“就是那半个人!阿婆早年受过他大恩。”

“说起来和我那个老姐妹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老阿婆翘脚坐在羊毛毯子上,把话接了过来,“那年她生了毒疮,我冒险出沙漠寻药,回来的路上被狼群围堵,就是一个姓姬的侠士出手相救,诶,我看你们倒是像得很,都穿着黑衣服。”

察西无奈耸肩:“阿婆,穿缁衣的人多了去了!”

话被打断,老阿婆举起茶匙朝小子的头上敲了一下:“小孩子莫开腔!”说完,撑着矮几往前甫身,凑近端详:“嗯……这眼睛像。”

平白挨了打,察西抱着脑袋躲开,大声反驳:“哪里像,真要说眼睛,反倒是跟神女石像的眼睛像!”

“哦?”老阿婆坐定,竟没再举匙作打,而是深思起来。

谢叙趁机凑到姬洛身前,悄声道:“姬哥哥,你曾失忆过,保不准以前来过这里。”姜夏闻言,抬眸看去,脸色不善。

老阿婆却摆手:“哪能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儿子还没出生呢!”

谢叙反应倒是快,掐指一算,接话道:“诶,那会不会是令尊令……”那个“堂”字还没出口,姜夏手头的茶碗翻倒在地,齐妗离之最近,帮着拾起,又向察西讨来抹布巾子,把残渍搌去,先赔了礼:“喝得急了,茶汤烫舌,一时慌乱失了手,反倒把他的给撞了出去。容我去梳洗一番。”

说完,齐妗微微欠身,走了出去。

“小事,不打紧。”婆子豪爽,又给起了一碗,递到姜夏手中,结果人老记性松散,回头就忘了话到何处,“刚才说哪儿了,什么尊……”她“哦”了一嗓,拍着大腿喊道,“天城的圣女是不嫁的。”

察西也跟着帮腔:“小少爷说笑了,你们可知那座石像已经立了多少年了吗!快赶上我阿婆的年龄了!这位小哥这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冠龄……”蓦然对上姬洛的眼睛,竟咬了舌头。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将刚才的话收回,那黑瞳中古井无波的深邃,只有在阿婆严肃说话时见过,那是一种岁月的沉淀。

一瞬间,察西心中像填了块石头,正巧屋外有人唤他,他便趁势退了出去,顺道看看齐妗需不需要帮忙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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