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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闹剧(1 / 2)


再普通不过的松木料佛珠,既不坚硬也无香气,甚至连一丝雕花也无,可说一百串也抵不上胖住持脖子上的一串。

只要手指轻轻一动,他就可将它捏粉碎。

凝视了几息,丁了手动了,将它扔回了衣襟里。

算了,跟个去世的老头子置什么气。人本来就是利己的生物,成语都好多自相矛盾的,佛法也就是净挑好听的说就对了。

漫无目的的脚步转向原本常住的院子,他走入圆形拱门,抬眼看去,通住的僧房既没有点灯也不像往常一样有动静。毕竟无故五个人打架,还打得血肉模糊这种惨事,其他人自然是要去围观的。

丁了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察觉到什么,眼睛动了动,随后若无其事地去推门。结果推不开,才发现门锁了,他并没有钥匙。

他拍了拍脑袋,想起来钥匙只有三个人有,他是碰不到的。平时若是干活迟了些,其他人在里面锁上门装睡听不见不让进去的情况也是有的。

丁了似乎有些沮丧地低下头,然后转过身,一个高大的黑影正笼罩在他头上。

他猛地抬头,才发现有个人就在他站身后。

他明显受了很大惊吓,突地往后踉跄,咚一声后背撞在了门上,才稳住了他的身子。他表情惊恐地抬起头——

额角带疤的男人的双眼正死死盯着他,昏暗中,那张本就阴鸷的脸更加令人生怖。

他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开口:

“施、施主,您是走错地方了吗……”

带疤男人还是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他。

这只瘦小的猎物在他的注视下,明显开始焦躁不安。

出于对危险的敏感,那双眼睛里充满求生的欲望,四处飘忽企图找人救他,然而没能如愿,那身板也开始瑟瑟发抖了。

“施主,不然小僧带您去香客住的厢房……”

男人能感觉到口中开始分泌出唾液来,他开始兴奋了。

带疤男人的舌头舔过那一排尖锐的牙齿,呼出的热气充满腥味。这股味道,让他想起了早上刚死在他怀里的小猞猁。那是猞猁与箭鹤的混种妖兽,太过罕见,让他到现在还上头。

不知道眼前这只,又是什么东西跟人的混种。

就在这小东西准备绕过他跑出去的时候,带疤男人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本来打算先折断他一只手听听他的叫声的,没想到他一拉,这小东西轻飘飘,直接顺着力道倒了过来。

一只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腹部,男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不说拳脚,就是这只小猎物直接用刀子捅他都不能让他动摇分毫。武者着重锻体,到达武师的境界,肉身的强度已经可媲美钢铁,便是猞猁妖兽的爪子都不能刺穿,何况这只妖气都没有的羸弱混种小东西。

然而变故来得太快,带疤男人心中轻蔑还没退,就转眼被惊惧替代。

接着他猛地弯腰,退了两步。稀里哗啦呕出了一大团要打上马赛克的红色的东西。

丁了轻易甩开了他的手,冷眼看他连身体都稳不住,倒在了地上的糊糊里。

他这手原名叫‘净身掌’,属于低阶功法。威力仅限于金丹期以下,攻击人体最软的地方,毒辣至极,一掌能将人五脏六腑全部震碎,压迫得喷涌而出。原本是个专门炼傀儡的邪法师的爱用功法,后来到了他手里,他嫌名字难听且鸡肋得很就没用过,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用了两次。

过了好一会儿,呕吐声和稀里哗啦的声音才停了。

地上的带疤男人还有气,似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手颤抖着摸向腰间。

这样虚弱的状态,丁了催动心魔诀,直接破了他的心防。很快,男人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下半脸和半身都是血,然而他木着脸像是毫无察觉,表情依旧阴鸷。

“清理干净。”

丁了话落毕,男人就掐了一个低阶的火系净尘诀,将地上的污秽和身上的痕迹清理干净,只有空气中仍弥漫着焦糊味和腥臭味。

丁了结了几个手印辅助诸相本幻的效果,与之前住持的不同,此人意识都将被他完全操控。

虽是复杂了一点,但是为了庆祝第一个节点顺利拿回元丹和记忆的成果,也为了第一位外来攻略者的华丽落马,他倒是可以费些心思。突破了心魔诀第一重之后,尽管再次动用了这个阴邪的掌法,损伤倒是没有之前大了。

今夜子时,看来明镜是想给自己一个毕生难忘的夜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丁了决定,要把快乐分给所有人。

烛火燃烧,灯芯偶尔发出吡滋吡滋的声。

暖光从厨房小窗透出去,在水缸中投下一片光影,照出水面那张扭曲的大脸。

暖雾升腾,朦胧里丁了站在大灶边,双手耐心地揉面团,揉成一个胖乎乎的白团。

时辰尚早,他晚饭没吃好,打算先给自己煮碗面。顺便也给明镜足够的时间搭好戏台。

玉山寺的和尚是不遵守佛家五戒的,尤其住持那一众惯会看碟下菜。讲究的,顶多在同香客一起吃了素斋,晚上另开小灶;不讲究的,就直接跟香客一起吃肉喝酒都不稀罕。他很快翻出厨房所有的大肉,还泡发了一些珍藏的海货。

小锅中一通炖着乌鸡海参虾仁,咕噜咕噜冒着暖烘烘的白雾气,香味回荡在这一方厨房里。

趁着火还不大,往干燥的热锅下了姜蒜末,炒了几下香味出来才放了勺猪油下去,然后将切碎的肉放进去煸香。

打开从山下村中采购的大酱,下了两大勺,在猪油的滋滋响声中浓郁的香味爆开,放了点水之后,最后他又放了些萝卜和豆干下去。

趁着这边收汁,他把抻好的面条下到滚水中,长长的筷子挑了撮洗干净的青菜一起烫,最后起面,浇鸡汤,淋上浇头,放青菜。

每个动作看起来都很漫不经心,但偏偏流畅又没有差错。

上一世他被称为天魔,不少魔修都曾有过向他投诚奉他为主的意向,但建起来的行宫他去过的次数不超过五回,连名字都记不得。除了那些别有目的的外来者,鲜少有人在他身边,所以除了死得苦状万分的杜玉翡和哑婶,没几个人见过他这种样子。

丁了呼噜呼噜吸了一口面,然后跟豪迈的动作不同,他嚼得慢吞吞的。虽然吃得急,但也吃得细。

他曾挨过太多冷太多饿了,对饭菜总有种别样的执着,即使到了天劫期也没有改掉。上一世逃出玉山寺之后,他四处流浪,过了一段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也狼吞虎咽吃得满脸都是过,就怕少一口亏一口。还是哑婶把他捡回家的之后,慢慢等他吃饱了,再教他拿筷子的姿势和吃饭的礼数的。

学了一次,往后次次遵守,最后就成了习惯。

一大碗面和一只鸡,他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喝完碗中的面汤,端端正正地放好碗筷。

丁了舒了一口暖气,虽然运转功法的时候也能抗寒,但是跟进食之后那种热乎的感觉是不同的。唯有吃饱饭这个片刻,才能让他能心平气静,对活着这件事产生些许的满足感。

等他把碗筷洗干净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

寒冬里,那轮缺了一半的明月像冰块散发冷气一样,光芒看起来都刺骨。

午夜已到,闹剧该开场了。

想起来今天那颗‘安神丸’中乱人心神的特性,丁了的表情调整了一下,最终变成了魂不守舍,面色也变得苍白。

他慌不择路地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抖着嘴唇语不成调:

“啊!蛇、蛇、好多蛇缠着我…师叔、师叔呜!你在哪,蛇——救救我,明镜师叔救命……”

杂乱的脚步声遍布玉山寺,将这漫无目的的呼救声传开。

“好多蛇、好多蛇啊、救命,明镜师叔救救我……”

本来早已入睡的僧人们逐渐被吵醒。

看到窗纸上跑过的黑影,屋外的呼叫钻入耳中,不知为何心里格外狂躁,一个个口中骂骂咧咧地披衣服起床。

僧房的门一个个打开,光脑袋三三两两睡眼惺忪探出来,走廊却一片空荡,没有看见门外刚跑过的人。

僧人们心中烦意更盛,困得混混沌沌,偏偏那道慌乱的声音却还在脑中缭绕不绝,时远时近,莫名引人生起追寻的心思。

“谁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喊的什么呢?有——呃,蛇?什么玩意?”

“妈的,是哪个兔崽子扰人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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