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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番外二(新文追加番外预告)(1 / 2)


那一笑如春花初绽,管事?很是愣了一下。

然?而?,最初的惊艳愣怔过后,他也看了出?来,这女子似乎已经不是能被称作姑娘的年?纪。

尽管她没有梳妇人发髻,尽管外面那伙计管她叫“姑娘”,尽管她全身上下没一处显示出?已经嫁人的模样,但那浑身的风韵,那虽然?依旧美丽却显然?已不再是年?轻小姑娘的美丽,都?说明?了眼前是一个年?纪已然?不轻的成熟女人。

但即便看出?她年?纪已然?不轻,不再是一二十岁的小姑娘,管事?却也丝毫不觉得这影响了她的魅力。眼前这女子就如醇酒般,有种越陈越香的魅力。

一个美丽的,奇怪的,大龄却还?被叫做姑娘的奇怪女人。

这般乱乱地想?着,管事?便有些愣神,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然?后便见那女子清咳了一声。

“客人,你说,那位方大人快要?当宰相了?”

管事?猛地回过神来,顿时脸便胀地通红。

急忙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扔到一边,急忙回话道:“是,我家老爷说,张相近来身子越发不好?,请求致仕的折子上了好?多次,恐怕最迟今夏就要?退下来了,而?张相最看好?,也最得皇上倚重的便是这位方大人,是以都?传言说下任宰相就是这位。”

女子没有打扰,一双秋水似清幽澄澈的眼专心?地望着他,安静地听他述说着。

被她这么看着,管家不由自?主便将?记忆里从自?家老爷那儿听来的话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据说这位大人年?纪轻轻便行事?很是稳妥,又办成了好?几?桩大事?,原本朝中许多人不满他升迁太快,年?纪更是不足以服众,然?而?最后却全都?心?服口服,虽初时有些行事?过激,近几?年?却越发沉稳起来,名声也是日渐鹊起,加之皇上倚重,如今已是当仁不让的殿前第一红人了……”

管事?一边说着,一边又想?起自?家老爷当时那又嫉又羡又不得不服气的模样,话里便也不禁带了十分的尊崇与敬佩。

然?后,管事?便见那姓甄的女子脸上绽出?一抹极其真心?的笑容。

“这样啊……真是,长大了呢。”

她笑着,又温柔地呢喃了一句,声音很轻,若非在这只有两人的斗室,只怕管事?都?听不清。

不过,长大了?

这说的谁?

管事?一头雾水。

但,她说什么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问完了话,现在该他了吧?

“甄……姑娘,那个、甄大家的画——”管事?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女子抬起头,轻轻摇头。

“画的确是没有了——”不待管事?的脸色垮下,又道,“不过,你家主人若是为?了给这位方大人送礼而?买画,其实大可不必。”

她笑笑,笑容里有些无奈,“他那儿可不缺我的画。”

“你家老爷若想?讨好?他,送再多画也没用,他向来不看重人情世?故,事?做不好?,再讨好?他也无用,反之,只要?踏踏实实做好?份内本职,他便自?然?不会刁难,只要?拿捏好?这一点——”她又轻笑一声,“他便算是个极好?相处之人。”

“你把我这话转告你家老爷,比你家老爷送他一百幅画都?有用。”

管家有些惊疑地看着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女子说起那位大人的语气,似乎是——认识的?

“姑、姑娘,您……认识那位方大人?”终是忍不住,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女子瞥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却也未否认。

管事?心?下顿时忐忑不定。

想?起自?家老爷来时给自?己下的死命令,虽然?觉得这女子说的似模似样,但终究不敢冒险,咬咬牙,“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姑娘,不是小的不信您,实在是小的为?人奴仆,做不了主子的主,主子让小的来买画,这画买不回来,小的便不敢回去啊,求求姑娘为?小的引见甄大家,便是旧日习作,能匀出?一幅,也是救了小的一条命啊!”

管事?哭地涕泪横流,他是真的伤心?,为?人奴仆就是这么不得已,主子下了命令,管它对对错错能不能做到,为?人奴仆的都?只有拼命去做这一条路,哪怕那方大人真的不需要?甄大家的画,但主子让他来买画,他就得把这事?儿给办好?了。

管事?越想?,哭地越是伤心?,正哭着,前方传来低低一声叹息。

“这点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算了,那你稍等片刻吧。”

他抬头,就见那女子揉了揉眉心?,起身朝书桌走去,自?书架上拿下一张宣纸,接着摆砚,磨墨——竟是一副要?当场作画的架势。

管事?瞪大了眼。

忽然?,刚才忽略的一句话猛地又蹦上心?头——“他那儿可不缺我的画。”

她的画?

他当时只当这女子是悦心?堂东家,收了甄大家的画来卖,便把甄大家的画当作自?己的画,但——

管事?不由瞠目结舌。

而?在他瞠目结舌中,那女子——甄珠,已经行云流水般地快速勾勒出?一幅极其简单写意的兰草图。

真的是极其简单,只一株孤兰,几?片兰叶,连花都?没有一朵,只寥寥几?笔,所?以才能画地那么快。

管事?瞪眼看着,他虽不懂画,但却也觉得那画虽简单,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似乎跟他在老爷那里见过的,特意借来的甄大家真迹有种相似的感觉。

画好?了,甄珠也不用什么印章,笔尖一勾一抹,两个变形花体的“Z”落在画幅的右下角,这幅画便完成了。

管家一看眼睛便亮了,那个奇怪的印记,他家老爷当时可是特意吩咐了的,那就相当于甄大家的独家印章,旁人等闲无法模仿,硬是摁着他看了好?久,是以管事?一眼便认了出?来。

甄珠轻轻吹了吹墨迹,待稍干一些,便将?画纸递给管事?。

管事?愣愣地接过画,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却还?是瞪着眼,结结巴巴地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您、您就是甄大家?!”

他怎么也没想?到甄大家会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这么美貌的女子!

甄珠笑了笑。

正要?回答,外面便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随即,内室门帘再度被掀开?,一个高挑健硕的身躯迈进屋子,登时让这窄小的斗室显得逼仄起来。

管事?还?愣着,下意识地抬头看来人,当即被吓了一跳。

来人身长足足八尺尚有余,在管事?这不到七尺的小个子面前简直如泰山压顶一般,更不用说那贴身短打下几?欲迸裂的健硕肌肉,更更不用说,那脸上从眉心?到嘴角贯穿了整张脸的恐怖刀疤。

简直是地狱里的阎罗,恶鬼里的罗刹,真真是个一看就叫人胆寒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此刻正冷冷地瞅着自?己。

跟看死人一样。

管事?哆嗦着后退一步。

男人便上前一步,直接走到甄珠身前,揽住了她的肩膀,低头询问似的看了她一眼。

甄珠好?笑地摇摇头。

“无事?,是买画的客人,不用紧张,阿朗。”

说罢,她又低声在这叫做阿朗的男人耳边嘀咕了什么,声音小管事?没听太清,只隐约听到什么“上官”、“买画”、“送礼”、“阿圆”……

说的似乎是他家老爷给上官买画送礼的事?,但——阿圆是谁?

管事?正迷糊着,便见那阿朗依旧冷冰冰的目光——管事?甚至觉得他的目光比之刚才更冷了——朝他甩过来:“画拿到了,可以走了。”

声音平淡地没有一点儿高低起伏,管事?险些没听出?这是赶自?己,等反应过来,正要?赶紧溜之大吉,身后又传来那阎王的声音。

“付钱了吗?”

甄珠“噗嗤”一声笑了。

管事?可笑不出?来,他是真忘了啊,别说他是真心?来买画的,有这阎王在,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赖账啊。

他哆哆嗦嗦地转身,正要?掏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外边却又是呼啦啦一阵声响,随即响起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听说这里有人闹事??闹事?的人在哪里?让本官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管事?登时又是一哆嗦。

甄珠无奈一笑,亲自?上前打了帘子,便见知府大人身后跟着一班衙役,身边还?有三个书生模样的人,正是之前在铺子里看画,看到管事?跟伙计纠缠的那几?个客人。显然?是他们误以为?有人闹事?,便去找知府通风报信了。

管事?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知府的官服他当然?是认得的,正是因为?认得,所?以这会儿才吓得腿都?要?软了。

妈呀,他就是来买个画,怎么就把一方知府都?给惊动了?

甄珠无奈,只得又跟知府解释了一遍。

知府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却也不尴尬不羞恼,反而?颇有些庆幸又高兴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说呢,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悦心?堂的麻烦。甄——姑娘,”他原本想?叫的显然?不是“姑娘”,只是话到口边生生又转了个弯,换成了姑娘。

管事?猜,他是想?叫甄大家。

“甄姑娘,”换了称呼,知府笑眯眯满脸和蔼,“以后有事?也尽管遣人来府衙知会,千万不要?客气!”

甄珠微微笑着,也不说话,只点头应下。

简直没有一点平民见到高官的拘谨和惶恐。

而?知府也丝毫不以她这样的态度为?忤。

又跟甄珠寒暄客套了几?句,知府便带着一干衙役再度扬长而?去。

留下管事?一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知府啊,这好?歹是一方大员啊,比他家老爷官还?大啊,他往常见的那些官,别说知府了,就是比知府低了好?几?个等级的知县,也没见过这么平易近人,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啊!简直不像知府,反倒像个衙门捕头似的!

不禁小心?翼翼地瞅了甄珠一眼。

先前他觉得这“甄大家”跟那位前途无量的年?轻方大人关系匪浅,可现在却又不确定了起来。

只凭那位方大人,难道就足以让一方知府这般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地对待一个画师?

哪怕这个画师名头极大,哪怕这个画师跟那个方大人是旧识,这知府也不该是这副态度啊!

简直就像是捧着她一样。

管事?只觉得极其奇怪。

不只是这知府奇怪,这甄大家,这叫阿朗的男人,这悦心?堂,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奇怪。

他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这么奇怪的地儿。

然?而?再怎么奇怪,身边站着个凶神恶煞眼神冷飕飕的疤脸男人,他也不敢说出?来。

见知府带着人走了,他便忙不迭掏出?银票,烧手似的一股脑儿要?全塞到甄珠怀里,只是还?没等银票碰到甄珠衣角,就在那阿朗冷冰冰的注视下停住了动作——再往前伸过去,他的手就要?碰到甄珠的胸了。

管事?愣在当场,手往前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甄珠笑笑,打破了僵局。

她伸出?手,从管事?手中那一大把银票里只抽出?一张五十两的。

“随便画的一幅,五十两便足够了。”

管事?这才把手收回去,只是看着甄珠拿走的那薄薄一张银票,有心?想?让她再拿几?张——才花这么点钱,他怕自?家老爷怀疑自?个儿买到假货。

然?而?在阿朗冷冰冰的注视下,他却没这个胆子开?口。

甄珠没注意到他的窘境——或许注意到了但并无意多说。

她只是对仍愣着不敢动弹的管事?说道:“先前我跟你说的话,你最好?还?是转告你家老爷一下,踏实本分做个好?官,多为?百姓做点好?事?,那位方大人最喜欢这样的属下了。”

她说地很认真很诚恳,让人下意识地便想?相信她。

管事?一时忘了对阿朗的害怕,不自?觉地便对甄珠点了点头。

第一遍听她这样说他还?半信半疑,但现在,他却是一百个一千个地相信。

这位甄大家,可不是个普通的画师。

买画圆满解决,管事?自?然?也不再逗留,千恩万谢地出?了悦心?堂,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住,掩身进了路旁的另一家铺子。

外面,那位甄大家正与那疤脸男子并肩从悦心?堂缓缓走出?。

甄大家披上了兜帽,将?那出?众的容貌遮住了几?分,但仍可见身姿婀娜,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更是秀美,偏偏她身旁那男子高壮如虎猿,残面如恶鬼,两人站在一起,便如娇花伴猛兽。

管事?的目光从甄大家身上又溜到那叫阿朗的男人身上,看着他脸上的疤,脑子里忽然?一震。

他不禁掩了半边身子,只留一双眼睛透过这家铺子的窗子,越发仔细地去看。

他看的是那男子的脚。

方才在悦心?堂里没看出?,此刻两人走在路上,管事?才发现,那男子不仅疤脸,竟连双脚也是跛的。

虽然?不太明?显,但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来。

画师、美貌女子、疤脸跛脚的男人、方大人、态度奇怪的知府……

一个个线索在脑子里串联起来,管事?脑子里顿时轰然?炸开?。

他终于想?起从刚才起就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是为?何了。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发生在八年?前的京城,一件仅仅排在先太后称帝、计都?谋反、当今皇上称帝这三件事?之后——甚至某种意义上,影响远超前三件事?的大事?。

八年?前,名动天下的崔相死了。

不仅崔相,还?有崔相的独女和女婿,都?在同一天死了。

这事?震惊了朝堂,震惊了士林,甚至也震惊了天下人。

八年?前,管事?的老爷还?在西南边陲的一个偏僻小城做父母官,对京城的消息很不灵通,但即便如此,也耳闻了这件大事?,也曾经跟管事?说过这件大事?。

管事?记得,当时他家老爷说,崔相身死是因为?家门不幸,独女是个蛇蝎毒妇,做下了天理难容的丑事?,而?被这毒妇害了一生的她的丈夫——曾经因书法名动一时的才子方朝清——当着无数人的面揭穿她曾做过的丑事?,随后愤而?自?杀,而?那毒妇羞怒交加下,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彻底支撑不住,也死了。

至于崔相,则是羞愤于教女无方,竟然?也随之自?杀了。

——这是当时他家老爷从朝廷的邸报上看到的说法。

管事?记得,当时他家老爷还?很是感叹了番,说崔相一生清正廉洁,宛如圣人,偏偏生出?个不孝女,话里话外很是为?崔相惋惜。

那时候,这也是几?乎全天下人的想?法,毕竟哪怕管事?所?在那个西南边陲小城,百姓们也曾闻过崔相贤名,因此当时都?只惋惜崔相生了个不孝女,崔相本人还?是清清白白的。

但两年?后,当今皇上的位子已经坐稳时,有次他又听到自?家老爷跟其他几?位客人说起崔相,却听到了不同的说法。

据说崔相并非对其女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反而?是早就知晓且刻意纵容。

据说崔相当时意图谋反,甚至几?乎已经成功,当今圣上差点就被崔相杀了。

据说崔相之死并非羞愤于女儿的所?作所?为?自?杀身亡,而?是被一个女子反水杀死。

据说那女子是崔相理应早已死去的双胞妹妹。

据说……

管事?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反转时还?很是惊诧,他不敢去问老爷,却因此难得八卦地打听了下,结果?虽然?他们那地方偏僻,却还?真被他又打听到许多东西。

因为?那时候,不知何故,天下关于崔相之死已经有了无数传闻。

除了管事?从自?家老爷那里听到的,还?有许多听起来可信度十分不高的民间传闻。

比如说,崔相之死的事?件中,除了之前广为?人知的几?个重要?角色外,还?有两个几?乎完全隐身于官方说法中的重要?人物:一个传说曾做过当今皇上潜龙时的妃子,与崔相女婿关系匪浅,乃至于与大反贼计都?都?曾有过一段风月往事?,擅丹青且尤擅春宫的神秘民间女子,以及一个据传是计都?之子,同时也是那位神秘民间女子义弟,原本已被崔相抓入大牢准备处死,却又在崔相死后神秘消失的疤脸跛脚少年?。

传闻里,一切都?是源于这个神秘女子想?要?救那个疤脸跛脚的少年?。

传闻里,这位神秘民间女子简直是妲己在世?,她勾地包括大反贼计都?、崔相女婿、当今皇上、计都?之子等一干男人都?晕头转向,甚至有些传闻里,这份名单里还?包括了崔相和崔相女婿的一位胞弟。

崔相一家四人(算上那位据说是崔相妹妹的女子)因她而?死,而?她则在一切落幕后神秘消失了,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原本应该关在大牢等候处斩的计都?之子,那个疤脸少年?。

管事?记得自?己当时对这种说法是嗤之以鼻的。

前面那些说什么崔相刻意纵容女儿、甚至崔相与亲生妹妹通奸生下女儿的传闻他都?姑且还?能信上几?分,但这种一个女人游走在数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之间,最后还?导致崔相那样的一代人杰死掉的故事?,简直比戏台上演的还?离奇,只有那些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无知愚妇才会相信。

管事?自?觉自?个儿是个聪明?人,才不相信这种明?显杜撰出?的故事?。

可现在——

擅画丹青的美貌女子,疤脸跛脚的凶悍少年?,此间知府奇怪的态度,京城众多达官贵人对一个画师的异常热捧,以及那位极可能便是那位崔相女婿胞弟的他家老爷的新上官方大人……

一切一切串联起来,终于得出?他不得不相信的结论。

若那位甄大家便是传闻里那个神秘民间女子,若她曾服侍当今圣上的传闻是真,若那位方大人便是那崔相女婿的胞弟,那么,他先前觉得奇怪的一切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再怎么天资卓绝的画师,若无权无势无背景,也鲜有——甚至可以说几?乎绝无可能——短短几?年?时间便名扬天下的,更不用说引得京城的达官贵人竞相追捧。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而?这个“上”……

他原本还?以为?是那位即将?做宰相的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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