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欢的心脏重重一跳。
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
因为这件事情过去很久了不是吗？有……四年了。而且……他怎么会没有预料的说这个,这不是很久很久之前，他指使自己做这个做那个的时候，才会挂在口边的筹码吗？
下一刻，周九鼎倾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面色依旧不善。
“你别乱说话了。”
空气静默两秒，唐欢的视线被周九鼎充斥着,她以为话到此就该结束了,却没想到他以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询问她的意见。
“行么？”
行，但是为什么？
唐欢受不了周九鼎这幅散发魅力不自知的样子,再者她被周九鼎拥入怀里,面对着阳光，有一种特别特别清晰而温暖的感觉。
“欢欢。”他顿了一下，语气一扫之前的阴霾，变得轻松起来,“我今天很开心。”
还有——
“我很想你。
**
中午十二点之前,唐欢回到宿舍。
距离开学还有几天，学校里人并不少,唐欢宿舍四个人,有一个叫做刘珂苒的女孩暑期没回家,其余两个女孩未归校,目前宿舍里就唐欢和她两个人。
刘珂苒是个活泼的女孩,虽是播音主持专业，但她兴趣不在于此，大一转金融专业失败后,越发开始拼命学习，几乎每一个假期和晚自习都泡在图书馆里。
说来也巧，她今天回宿舍回得早，正和唐欢打了个照面。
她一进门，看到唐欢后很是惊喜，“唐欢，你昨晚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呢？”
唐欢没否认，周九鼎是她男朋友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没什么好隐瞒，大方应了，“是啊。”
刘珂苒拉了把椅子坐她身边，唐欢正摘帽子准备梳头发，天气炎热，稍微捂一会儿都觉得又洗了一遍头。
刘珂苒说：“唐欢，你知道有多巧吗？今天有一个男生向我问路，问得是咱们这栋宿舍楼。”
“这么巧？”唐欢拉着椅子准备坐下，又顺手拿过刚才周九鼎买给她的水果递给刘珂苒吃。
刘珂苒叉了一块西瓜，说了声谢谢。
唐欢：“继续说啊。”
刘珂苒拍了下桌子，“那男生长得还挺帅，而且我一问他，他是播音系新生，咱们直系学弟。”
“是吗？”唐欢笑道，“你没问他要联系方式啊？”
“嗨。”刘珂苒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无奈，“我没要，但我和他多聊了几句，你猜他说什么？”
随着聊天的深入，刘珂苒的语气更加耐人寻味，她吃着唐欢的西瓜，目不转睛的看她。
唐欢眨巴眨巴眼，顺着她的话问下去，“说什么？”
刘珂苒会心一笑，“他说他找唐欢？”
唐欢茫然：“嗯？”
刘珂苒：“他说他找唐欢!”
唐欢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是重名了，这个大众名字，命中率太高，她伸出五指深入发丝，若无其事的拨了拨，问道：“然后呢？”
“然后？”刘珂苒说，“这还不巧吗？他找你啊？”
“不一定啊？”唐欢摆着手，“唐欢这个名字这么大众化，不一定是我。”
“就是你！”刘珂苒扔掉竹签，抽出一张湿巾细心擦拭手指，“北城人，十九岁，高考成绩六百，专业排名三十七。”
刘珂苒喃喃道：“这不是你是谁？”
唐欢挠挠脸，这还真是她。
她哪有直系学弟啊？
刘珂苒擦完手，又道：“那北京小伙儿看着也不错，长得也帅……”
“等会。”唐欢打断她，“你是说那个学弟是北京小伙？”
刘珂苒：“嗯哪，一口京腔片子。”
“身高一米八一？”
刘珂苒想了一下，“差不多。”
“单眼皮。”
“对对，单眼皮。”刘珂苒说，“那也挺帅的。”
……
“好，我知道了。”唐欢笑道，“还真是来找我的。”
“是吧是吧。”刘珂苒纳闷道，“唐欢啊，你都是从哪认识得这些帅哥？”
“高考之前认识的。”唐欢拿起手机，果不其然没电了。她起身从枕头下面掏出充电器，插在桌子旁边的插座里，静等开机。
刘珂苒说：“也是，播音系的小哥哥小姐姐颜值高我是能理解的，但是为什么——”
“你男朋友一个工商系的也这么帅？”
唐欢抿嘴偷笑，“我哪知道？”
手机打开，各种消息纷沓而至，林星阳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发了几条消息。
[我提前来B大了？]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上次见面是一年前了，林星阳和姜倾茹来北城找她，待了两天便匆忙赶回北京，高考成绩下来时，唐欢联系过他，他没回复。
后来录取成绩出炉，唐欢和姜倾茹联系，才得知林星阳落榜了。
唐欢记得很清楚，姜倾茹被梦寐以求的传媒大学录取，文化课也不过才四百七十四，姜倾茹说林星阳答题失误，数学选择题为零分，总分四百不到，自然落榜。
开学来北京之前，她给林星阳打电话，林星阳语气吊儿郎当的，仿佛像个无事人。
他那时已经找好培训学校进行复读，又要经历一遍地狱似得高三。
再后来，联系就少了。
他也不常发动态，唐欢学习生活忙，很久没有聊过。
如此看来，林星阳的复读很顺利，成功成为自己的直系小学弟。
唐欢心情不错，笑着给他回复。
[好的。]
或许是有事在忙，林星阳没有马上回复她。
唐欢退出和林星阳的聊天界面，严飞的消息排在下方。
唐欢点开。
说实话，自从这个假期开始，严飞学长联系她的频率比周九鼎还要高，多数是在沟通专业方面的问题。
严飞比她大一届，在学院学生会和校学生会分别有任职。论起来各方面都比唐欢要经验丰富，而且去年唐欢参加《青年主播选拔大赛》是由他推荐。
《青年主播选拔大赛》是一个小型选拔赛，多由北京各个高校播音主持专业学生参加，严飞以前参加过，加了主办方联系方式，所以上学期海选时，直接询问唐欢的意见。
唐欢当然答应，后来比赛是周九鼎陪着她去的。严飞只负责搭线引桥，提过几次让唐欢请他吃饭，一直没来得及。
这次B大迎新晚会，也是他联系自己来做主持人。
像这种学校开展的大型活动，只要参加都有学分可加，况且还能充实自己，增长经验，唐欢乐意为之。
更搞笑的是，她还得了个主播金奖，北京市大学生十佳主播。
……
点开对话框，是严飞发来的语音，唐欢没避讳，直接点开外放。
刘珂苒又拿了一根竹签，旁若无人的吃着唐欢的西瓜。
“唐欢，下午来演播厅排练时提前到一会儿。”
“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还有，你男朋友改得位置不错，替我跟他倒个谢。”
唐欢听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给他回复。
[收到。]
刘珂苒吃着西瓜，侧头问唐欢，“什么跟什么啊？这个严飞学长怎么老找你啊？”
唐欢回答：“工作问题。”
“呵，我不信。”刘珂苒一本正经道，“一个成年男人频繁联系一个成年女人，除了图谋不/轨没别的说法。”
唐欢被她这无厘头的语气搞笑了，“我有鼎爷了。”
“我知道！”刘珂苒竖起一根手指立她眼前，“可你信不信，你要是没鼎爷。严飞学长估计早就扑你了！”
唐欢无语，“什么跟什么啊？”
刘珂苒根本不听她的，像演情景剧一样抱紧自己，“就像大灰狼吃小白兔！哇哦哇哦，你就是那可怜无辜的小白兔！”
唐欢气得推她，“什么玩意啊？”
“你说说看啊。”刘珂苒情景剧演完，又趴在唐欢脸前问她，“你和鼎爷，是不是就是这样啊？”
唐欢：“？”
“是不是鼎爷扑倒你，然后把你吃得干干净净！”
“你搞笑好嘛？”唐欢咳了两声，清清嗓音，“是我扑倒他！”
刘珂苒笑得不行，“倔强，嘴硬是你最后的倔强。”
唐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突然想起早晨那会儿高尚给周九鼎打得那个电话，有关《谁是记忆王》的疑惑涌上心头。
她拉住即将起身的刘珂苒，“刘珂苒，问你件事儿。”
“嗯？”刘珂苒挠头，“什么事啊？”
“你看过《谁是记忆王》这个节目吗？”
“看过啊!”刘珂苒语气激动，反手摁住唐欢，“我还认识去年参加这节目的聂光杰学长呢！”
嗯？
早知道刘珂苒这个小姑娘性格活泼，交友广泛，没曾想到这么广泛。
看来问对人了。
刘珂苒兴致冲冲：“我不是一直想转到金融系吗？刚好聂光杰是金融系的，他去年参加这节目，还进了二十强呢。”
唐欢点点头。
刘珂苒继续说：“他说这节目不算很难，只是大家处于一种比赛的氛围中，精神会不自觉紧张，所以说选手的心理状态其实比专业实力要更重要。”
“但我们又没参加过，我认为这话只能信一半，毕竟聂光杰学长在金融系成绩排名一直前三，在‘记忆王’里面也只是进入到二十强。”
“像这种高智商俱乐部顶级玩家的游戏，着实血/腥。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刘珂苒看着唐欢的眼睛，认真道：“只要是节目，他就有剧本，还有内幕，聂学长没有多说，我也不好多问，总觉得跟我没啥关系。”
“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你男朋友要参加？”
唐欢长舒一口气。
看吧，正常人都不会想说是她想要参加。
搞得她好像智商不够似得。
“不是。”唐欢说，“是我。”
刘珂苒的表情有一秒钟是没反应过来的，随即又开始哈哈大笑，“你说什么？”
唐欢猛不丁还有些羞。
“不是，我记得你去年和小三小四参加记忆社选拔赛，没被虐够吗？”
唐欢觉得这个话题必须得到此为止了，“我就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
“哦。”刘珂苒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想吧，姐姐要睡觉了。”
唐欢：“睡吧，我待会儿就去演播厅了。”
“去吧去吧。”刘珂苒脱了鞋，三步两步爬上床，语气毫不在意，“去之前再遮遮脖子，看不出来鼎爷这么热情呢。”
唐欢懵了两秒，起身拿起小镜子，果然，脖子左面，锁骨上方，有一个清晰而红润的草莓印。
应该是早晨留下的。
那个姿势，确实更容易留下点什么。
唐欢拿起气垫朝脖子上补了两下，补完无异常，确定看不出痕迹后才放下。
刘珂苒在小声背诵，旁人听不清，但宿舍人都知道她有这习惯。
大一入学时，她就明确表明自己会转专业，播音主持只是她考上B大的捷径，不是她的目的。
刘珂苒的家庭条件好到让人发指，她父亲是中部某省大型连锁超市的创始人，某次班级统计家庭成员，刘珂苒也不避讳，写完交给团支书，被别的同学看到，虽然B大德高望重，但八卦的心确实人之常情。
她最先惹人注意的不是她父亲，而是家庭成员那一栏里只大了她六岁的妈。
有和她同省的学生说刘珂苒的爸爸名字也很熟悉，问了下度娘，差点吓尿。
同宿舍成员知道这事都是很久以后了，她说这没什么好说的，靠自己才是真本领。
她确实足够努力，而且性格随和，完全没有大小姐脾气。
几分钟后，刘珂苒停止背诵，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没睡，目视前方。
唐欢一抬头，四目相对。
刘珂苒叹了口气，“唐欢，我们再聊会儿天。”
“好啊。”唐欢不打算午休。
“我那个继母，又给我生了个弟。”
唐欢没说话，之前好像听刘珂苒讲过有个妹妹。
“我都二十了。”刘珂苒嘴角抽搐了一下，“等我四十岁，他和我一样大。”
刘珂苒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平静道：“世界真疯狂，世界真肮脏。”
唐欢沉默不语，这个时候，刘珂苒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交流者，她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应。
刘珂苒确实有很多话要说，絮絮叨叨地讲着她家发展史，顺带着讲述她父亲和糟糠之妻是如何决裂，一个从农村出来有胸有脑的大学生如何上/位。
“她现在连儿子都有了，以后地位更稳固。”刘珂苒烦躁无比，“我真佩服她啊，这么多年，把我爸哄得服服帖帖，对我都是和颜悦色，从不懈怠。”
“可我还是恶心她。”
……
这些话，刘珂苒没说话，唐欢从别人嘴里听到过，从前她都以为是猜测，如此听来，竟所差无几。
刘珂苒是个好姑娘，甚至，是唐欢见过最努力的人，听她说她也是复读一年考上的B大，大一转专业仅差一丁点儿就能成功，但失败和成功往往只差那一丁点儿。
唐欢实话实说：“珂苒，你已经是我见过家境最好还最努力的女孩了，你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要厉害。”
刘珂苒在床上哈哈大笑，“是吧，我也觉得！而且之前高考失败我爸要送我去欧洲，我直接拒绝，我就要靠自己上B大。”
“事实证明怎么样？”
“我可以。”
唐欢“嗯”了一声。
“但我还得努力。”刘珂苒再次翻身，面向墙角，“人不努力，就要去喂猪。”
这是我爸告诉我的。”
唐欢没再说话，房间渐渐安静。
正午的阳光灿烂惹眼，窗外树木郁郁葱葱。
唐欢手指抵在桌面上，双眉微蹙，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她确实在思考。
她也想。
努力一下。
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估计真的去参加‘记忆王’，她连海选都过不了。
可，这不妨碍，她想努力一下。
别人都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难道因为别人几句令她分辨不清的话语，就立刻丧失了努力的想法了吗？
这才叫做不切实际。
况且，男朋友在身边，刘珂苒认识的学长也有经验。
只要她去搜集信息，再疯狂补救知识，就算进不了海选她也认了。
如果，进了呢？
她本身又不差。
唐欢转头看了一眼刘珂苒，她只露一个后脑勺，呼吸平稳，可能是睡着了。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约莫着差不多可以出门。唐欢站起身，尽量不弄出声响。
临出门前，刘珂苒轻声叫住她——
“唐欢，你走了吗？”
“还没。”唐欢站在门口处，手指拉着门把手。
“哦。”刘珂苒声音不大，“我这就把聂学长的联系方式推荐给你，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他。”
唐欢没说话，稍微睁大了眼。
刘珂苒摸索着手机，从床上抬起头，轻声道：“刚才不该那样说你的，你要是真想参加‘记忆王’，就去试试呗。”
唐欢还是没说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刘珂苒给她发的消息。
刘珂苒发完消息，抬着头趴在床上看她，“唐欢，你是真的想参加‘记忆王’？”
唐欢点了下头，“嗯。”
“哈哈。”刘珂苒右手握拳，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加油。”
唐欢抿嘴轻笑，“加油。”
**
到达演播厅，严飞正在指挥着开场舞成员。
排位被改过，严飞表情缓和许多，舞蹈人员看起来也都精神不错，领头的舞蹈演员和严飞大声交流，一切有条不紊。
严飞看到唐欢，径直走来，“唐欢，你看改过的舞蹈怎么样？”
唐欢回答：“确实比以前好了不少。”
严飞直言不讳，“多亏你男朋友。”
唐欢茫然：“嗯？”
“你男朋友是咱们学校的吗？”严飞问道，“我怎么没见过？”
严飞这个问题问出口，唐欢才发现一个问题，她在播音学院的知名度抵不上周九鼎在工商学院的知名度，甚至抵不上自己在工商学院知名度。
周九鼎的女朋友是唐欢这件事情，整个B大工商学院都知道。
唐欢有男朋友这事，仅限于女生宿舍。
周九鼎经常来播音学院看她演出，可他坐得位置不显眼，且每次等到人群散去才和唐欢一起离开。
细细想来，或许严飞之前不知道自己有男朋友这一事才会对自己如此热络。
唐欢放下背包，准备上台，边走边和严飞交流，“是工商学院的，叫周九鼎。”
“哦哦。”严飞点头，“昨天第一次见，蛮帅的嘛。”
唐欢走上舞台，拿起话筒，对着严飞一笑。
严飞又说了一句，“你们很般配。”
唐欢站到自己的位置，灯光映着她白皙秀气的脸，她盈盈一笑，朝着严飞颔首，“谢谢。”
……
迎新会的大多是音乐学院和舞蹈学院学生们的节目，夹杂着几个小品，相声等等。一场时长三小时的晚会，排练起来却不止三小时。
下午排练结束，严飞邀请唐欢共同吃饭，恰巧聂光杰学长和林星阳一同回了她的消息，斟酌再三，唐欢决定婉言回绝严飞学长，先和林星阳吃完饭，再去金融学院找聂光杰。
“不好意思学长，我事先有约，下次再请你吃饭。”
严飞笑着点头，“和男朋友没关系，你叫上他一起，给学长介绍认识一下。”
介绍周九鼎同严飞认识也不是不可以，但今天不合适。
唐欢笑道：“不是的学长，是跟朋友。”
严飞明了，“那下次吧，一定记得介绍我和你男朋友认识啊。”
唐欢点头，如此一来，她已然分辨不清严飞如今的热络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周九鼎了。
大学就像是一个微型社会，学生在此谨言慎行，广泛交友，同时脚踏实地，为未来做着充分打算。
周九鼎这个人，只要多看一眼，都让人念念不忘，想要靠近，更何况他现在比以前好相处的多。
仅在唐欢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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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口，有几个学生拖着行李箱三三两两的归校，临近开学，学校禁止闲杂人等进入，来北京旅游想要一睹B大面容的游客讪讪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