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韵这大半天过得比赵首长还稳当。
赵首长年纪大了,瞌睡少,午睡也就睡上十几二十分钟。
她却足足睡了两个钟头。
睡醒后去厨房用孙阿姨藏在橱柜顶上的肉罐头给自己做了一顿加餐,吃过加餐后终于告诉了系统什么是不能被中途打断的事——她接下来准备彻底搞一下个人卫生,洗头洗澡洗衣服。
系统很无语。
这的确是不能被中途打断的事,正洗澡呢,谁来叫也走不开啊。
这年头,洗头洗澡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个大工程,特别是天冷的时候,多数家庭都没有自己在家里洗的条件,一般都是一个礼拜去澡堂洗一次。
赵家住的是老式洋楼,倒是有洗澡间,但也需要自己烧几壶热水拎进去才能洗,比较费时费力。
系统嫌弃,“真麻烦。”
石韵告诉它,麻烦也得洗,估计等离开赵家后恐怕连自己烧水洗的条件都没有了,所以趁现在还没走,先洗干净再说。
等到袁秘书来找石韵的时候,就发现她换了一套衣服,身上散发着香皂的气息,还有些潮气的头发松松地编了两条辫子,显然是才洗过澡,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展惬意劲儿。
袁秘书顿时就有些羡慕,他为了赵家的事来来去去,连夜奔波,也就午饭前抓紧时间在警卫员的休息室凑合歇了一会儿,然后就陪着赵首长忙碌到现在,别说洗澡了,连脸都没顾上洗一把呢。
薛彩霞这个闹事的倒像没事人一样,听说下午自己还去厨房开小灶吃了顿好的,真是心宽!
当然了,袁秘书也怀疑她这是在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和赵家闹翻了,如就抓紧时间多吃多用,自己还能过得舒服些。
被怀疑在抓紧时间多吃多用的石韵到了赵首长的面前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规规矩矩地过去坐下,抬起脸,直视了他,语气十分平稳,“赵伯伯。”
她这个样子倒是大出了赵行勉的意料。
原以为一个常年窝囊的十几岁孩子,即便是凭着一时激愤闹了起来,那心里肯定还是虚的。
要钱要票的行为在赵首长看来也十分的愚蠢幼稚,她一个下乡知青,要是户口迁?来,工作解决不了,那什么都是虚的,口袋里有多少钱都得?去种地。
到时候一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就都能把她管得服服帖帖,彻底明白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所以赵首长在回来前就已经决定了给钱,过肯定要先敲打震慑一下,让她担惊受怕,患得患失,这个时候再给钱安抚,薛彩霞肯定就能老实下来,等把她打发?乡下这事就解决了。
却没想到薛彩霞半点不受影响,沉冷静得好像自己硬让她干等了大半天的事存在一样。
赵首长不动声色,再次认真审视了面前的继女。
石韵看他半天不开口,就语调微扬,再叫一遍,“赵伯伯!”
赵首长这才缓缓开口,“彩霞,我的工作一直很忙,你妈是忙于照顾我,这些年忽视了你,你有些怨言也是可以理解的,过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希望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大家坐下来解决,而是用一些激进错误的手段,这对你没好处。”
石韵于是不客气地答道,“好的,赵伯伯,那我就直说了,我这些年在赵家过得像个佣人一样,遭到了您两个亲生儿女精神?乃至现实中的欺负和压迫,我母亲为了巴结讨好你们一家三口而对我这个亲生女儿不管不顾。以至于赵卫国可以对我随意殴打,下手凶狠,一巴掌就能打掉我的牙齿。兄妹三人,让年纪最小的我下乡插队,用以换取你亲生儿女留城享乐的机会,作为一个革命干部家庭,你们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是对烈士子女的迫害。我现在要求得到应得的补偿,希望能折算成现金和粮票。”
赵首长,——
赵首长终于体会到了他那两个儿女之前在石韵面前体会到的憋屈感。
长长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彩霞,你这个说法太偏激了。说实,你说的很多事我根本不知道,其实在你觉得对的时候就应该说出来,比如做家务这种事,如?你当时就来告诉我,我肯定会批评他们,但你闷不吭声,大家就会认为是你愿意干的,下次还会找你,我和你妈妈忙,根本无从了解家里这些小事,说到底,出现这种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你自己身上,你能全怪在别人头上。”
石韵痛快道,“行啊,那咱们说件谁都能看到的大事:让赵卫萍跟我换换,把她在文工团的工作名额给我,她代替我去下乡种地,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赶在赵行勉开口前说道,“我这个说法完全可行,我同学家的姐妹两个就换过,赵伯伯你可别用没法安排这样骗小孩子的借口来忽悠我。”
赵行勉这下终于明白儿子女儿为什么接连受挫了,他竟是没发现,家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刺头。
忽然也有了一种想把赵卫国拎过来再揍一顿的冲动。
他了解薛彩霞有可原,赵卫国到底和她接触得多,就算薛彩霞平时少言寡语,但她十岁就来赵家了,兄妹几个一起长大的,赵卫国对她多少该有些了解,怎么就敢这样乱来。
像这种骨子里带着股狠劲的刺头,要是不能一次制住,就绝可以轻易招惹,否则就真是惹了大/麻烦。
过姜到底是老的辣,赵首长迅速就话锋一转,再继续这种谁对谁错的无谓争论,“好吧,我知道你心里的疙瘩一时半会儿可能解开,那咱们就不说这个了。彩霞,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儿女,分伯仲,我是希望你们都好的。”
石韵,“嗯,那就给我五百块钱,再要一百斤全国粮票。”
赵行勉深呼吸,然后无奈地说道,“给你钱当然是可以,按理说我和你妈的钱本来就应该有你一份,过你忽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石韵面无表情地看他,先答,心里却在对系统说道,“赵首长比我预估的要稍微厉害点,可惜了,赵卫国真是一点都不像他,子类父啊。”
系统听他们你来我往地谈判,正听得津津有味,立刻问,“怎么说?”
石韵反问,“你没发现吗,说了这么半天,他根本就没提检/举信的事。”
系统,“是啊,感觉有点像是在引导节奏,想要拉偏事的重点,用一些太重要的事把最要紧的事遮掩过去。”
石韵,“嗯。”
见赵行勉并不为她的无言注视所动,知道对方城府足够深,这招对他应该不大管用,就开口答道,“是为了完成我亲生父亲的遗愿,他生前一直想去首都,想去国旗升起的地方亲眼看一看。如今他在了,我打算替他去。”
系统,“咦?”
石韵,“你要找的东西不是有一部分在首都。”
系统,“没错,——”
可是为什么要编个这样的理由?
赵行勉听了则是轻轻哦一声,也知信了没有。
端起一旁的茶杯,慢慢喝了几口茶,想了一会儿后才对石韵说道,“看来我们真的是对你的关心够。彩霞啊,你有这样的心愿早该告诉我和你妈,我们一定会支持。”
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这样吧,你年纪小,还是女同事,自己去我们不放心,过几天卫萍正好要和振华去首都见见振华的外祖父母,我安排你们一起去,路上好有个照应。你放心,卫萍以前对你够好,没有个姐姐的样子,我会批评她,她今后一定会再对你耍态度。”
看石韵眉头一皱就再加?一句,“彩霞,你用多心,钱我和你妈也会给你,让你们一起走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石韵对系统说,“看到了吧,赵首长对我放心。我要是编个其它理由恐怕会继续僵持下去,耽误了咱们去首都找东西。”
系统继续,“咦?”
没想到这样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