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之失血太多,只模模糊糊的觉得有人死按住他的伤口将他带走,有人冲上来给他塞纱布止血,他便失去了去意识。
跟在后边断后的人早已经准备充分,像是撤离了洞穴的胡狼一样,将地洞层层封住,垫土掩埋。
按着他伤口的人是胡梦生,塞纱布的人是花折,奔了几百步之后,地道豁然宽敞,付商早早停着马车等在了这里。看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道路已经铺平,马车车轮加宽,底盘压低,速度虽然迅捷,却稳的车内清洗用的净水也不晃。
余情在裴星元身边和乱贼群众故作镇定的挨了一天,内心里如坐针毡的觉得比几辈子还长,入夜之后像火烧眉毛似的偷偷来到了花折原来的地下医室。
翼王疾病痊愈,地下医室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所有病号和医者基本全已经撤了,今天来的几个全是嫡系,一直在心急火燎的忙活。
余情冲进满是血腥气的医室,地上床单上铺着的白布尽被血染,蒸煮过的托盘里一排排摆着鲜红的纱布,看着触目惊心,凌安之面白如纸,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死人。
余情来不及紧张了,张口问也双手染血的花折:“还没有止血吗?”
花折双手稳如磐石一般,手敏捷的似梁间穿梭的燕子,也不影响嘴上回答:“已经止住了几次,不过他昏迷中躁动,我们全按不住他,伤口里外全崩开了。”
余情心急火燎:“给他吃点昏迷的药?实在不行打昏了行吗?”
胡梦生都要急哭了,接口道:“牙关紧咬,药灌不下去,打昏了两次,可还是动啊,我不敢再动手了。”
余情暴躁道:“难道血就这么流下去?估计也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花折终于勒住了最后一条止血带,暂时看起来像是没事了:“他之前除了凌霄和你不喜欢别人近身,我当时在北疆照顾他,半夜差点被当成刺客掐死。这是觉得人靠的近了,潜意识里躁动不安,但是身边又不能离开人,谁也按不住他,的确是个麻烦。”
像是为了应验花折说话似的,凌安之眉头紧锁,手开始本能的去摸枕下的佩剑,声音模模糊糊:“谁?什么人?”
花折觉得照顾凌安之这个病人没一次省心的,他吩咐付商:“付商姑娘,去看看翼王怎么还没到,要是再这么折腾两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余情心疼内疚,她进门之前已经净手换衣,此刻伸手去抓凌安之的握住拳头的手——手也被匕首划伤了缠着纱布,“三哥,你别动,就不疼了好不好?”
凌安之在昏迷躁动之后停了一下,胡梦生心下一喜,“看来他潜意识里还是认识姑娘的声音。”
却见凌安之在昏迷之中握住这一只纤细的手迟疑了一下,却又放开,他力大无穷,神识不清不会控制力道,一用力将余情推开,挺委屈的来了一句:“你去找他吧!”好像还要挣扎着坐起来,动的更凶了。
刚绷住的绷带转瞬又是血红一片,凌安之的面色唇色又白了几分。
花折看凌安之这种反应,心下一惊,他顾不上别的了,“余情,劳烦你先到元捷那里把备用的血取来。”
正是一团麻的时候,许康轶进来了,他披着一件明显不伦不类的大氅,元捷去找他的时候,已经将情况详详细细的告诉了他,他进屋后看了看,挥手让余情和胡梦生出去。
他伸手去摸凌安之的额头,缓缓低沉的说道:“大帅,凌霄来迟了,你别动,让我看看你伤哪了?”
凌安之果然手上的无意识挣动暂时停住了。
许康轶动作稳重中不失迅捷,就像是当年凌霄在他身边行走一样,他穿着大氅贴着凌安之的手臂鼻子划过,伸长手臂环在了他肩膀上,学着凌霄平时照顾他的样子和低沉的语调:“没事了,血止住了,也换了药了,你先睡一会,喝药的时候我叫醒你。”
凌安之手又动了动,却是捏住了大氅的狐狸尾毛领闻了闻,果然是凌霄的味道,他好像一下子就松了气,拉着大氅的毛领,头向许康轶的怀里靠了靠,嘟嘟囔囔的好像埋怨了一句你怎么才来、别人全不要我了的话,像个又疼痛又委屈的孩子,直接不动了。
许康轶半蹲了下来,一手扶着他的头,一手环着他的肩膀,撑在地上也不再动了。
等花折把药端上来,许康轶模仿凌霄的声音哄着去喂,谢天谢地,总算是喂了进去。
凌安之第三天早晨醒过来,幻觉中的事物褪去,还要回到现实中来。
这是地下医室中条件较好的南向几间,阳光顺着采光井照了进来,屋内窗明几净,墙和地面全是层层的白布,为了看着不那么单调,几珠梅花插在窗边的花瓶内。
许康轶基本一个姿势搂着他两天,熬不住了已经去其他房间休息了,花折专门照顾他,余情熬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像个兔子似忧心忡忡的守在床边。
凌安之双眼无神的扫了扫,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闭上眼睛接着睡着了。
再醒了也不怎么说话,问三句答一句,可能是伤的太重太疼了,基本在昏昏欲睡中度过,给吃便吃,给喝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