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伸出一只手来,往自己的人中猛掐了一回,强迫自己提振起精神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又走到张猛的尸体前,将白布整个揭开。
江素羽探出两指,按在张猛脖颈间的刀口上,仔细检视。
她神情认真,跟过来的迟北城没有出声打扰,只静静地蹲在她身侧。
江素羽将两具尸身查看一番后,重新盖好白布,慢慢站起身,道:“是利刃割喉,一刀当场毙命,恐怕他们死前,连发出一丝声音的机会都没有。”
迟北城点点头:“我也是如此看法。但凡他们呼救,庄中弟子必会赶到,断不至于等到天亮,两人尸身凉透了才觉察。”
江素羽心里想的却是,那夜萧狄发狂杀人时全无章法,但单靠内力震碎内腑,便足以致命。
利刃割喉虽快,但萧狄若要杀人,只会更快。
他根本无需用上这原始血腥的方式。
更何况,萧狄虽可仗着邪术,让内力在短时间里突飞猛进,可外家功夫的修习,却不是朝夕可成,走不得捷径。
他虽自幼习武,却真没学到什么好东西,靠着勤勉苦练,才习得一身中规中矩的本事,且偏重防守和逃逸,不擅刺杀。
萧狄并没有带刀带剑的习惯,这次出门,也是一样。
这些,江素羽都是很清楚的。
只是,萧狄本人虽不带刀剑,但他身边跟着的三个人,却都是带刀剑的,且身手不俗。
那日花四花六击倒十个骑马汉子,不费吹灰之力,连兵刃都没掏出来就结束了战斗。
若他们掏出兵刃来,能否便悄无声息地,将看守他们少爷的两个试剑山庄弟子,一击而杀呢?
江素羽敢这么想,却无法说出口来。
她想了又想,才避重就轻地说:“我那影卫,不擅用刀剑,只粗通拳脚。”
这倒算不得谎话,只能说是有些隐瞒。
迟北城见她这样说,眼底划过一丝纠结矛盾的情绪。
他直觉江素羽是多少知道自己的影卫有问题,所以昨日才会遣开影卫独自进庄。但此时江素羽却没有提供任何有效的讯息。
他心中思忖,尚未开口,堂中一个穿黑色布衣的粗豪汉子,已按捺不住地开口道:“江小姐!那影卫昨日白天在庄外鬼祟游荡,夜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岂是能因你三言两语,便脱去干系的?”
他语气颇为愤懑,江素羽听着,不由一怔。
迟北城脸色一冷,侧头用目光狠狠剜了那粗豪汉子一眼,斥道:“放肆!不可在江小姐面前出言不逊。”
江素羽回过神,不禁苦笑起来。
她很快便想清楚了个中关键。
若站在迟北城等人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对萧狄乃至对她生疑,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试剑山庄正大门处杀人抛尸、血溅七尺,挑衅的意味实在浓厚。
倘若没有萧狄在场,此事自然便当是出自试剑山庄仇家的手笔。
但是,若当真是试剑山庄的仇家上门挑衅,那跪在门口受罚的小小影卫,自然也会被一并杀了灭口。
而今,值守弟子命丧黄泉,独独那影卫,悄无声息地没了踪迹。
这让试剑山庄的人怎么想?
而江素羽,却是他的主人。这又让试剑山庄的人如何看她?
迟北城敬重江素羽,怕她难堪,斟酌言语,就事论事地道:“江小姐,此事颇为离奇。你那影卫不会凭空消失,若是被杀了,凶手不至于要特意带走他的尸体。所剩的可能性,唯有两种。”
他尽量不在话语中夹带情绪,避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对江素羽的质问。
江素羽完全明白迟北城话中的意思,苦笑着,主动接上了话茬:“倘若他还没死,那便只可能是自己走了,或是被人带走了。”
迟北城沉声道:“他毕竟只是一个卑贱影卫,没了小姐,便什么都不是。不管他是受人诱骗、心生异心,又或是被人绑架、强行带走,此事,都极可能是冲着江小姐来的。”
江素羽想起在来试剑山庄路上,那十个策马追踪他们的汉子来。
那十个汉子,也是将前后种种,尽数都算到她头上。
江素羽不愿将萧狄身上的怪事抖落出来,便也无法辩解。
她有苦难言,心里更莫名生出几分委屈来。
萧狄这么甩手一走,当真是将她留在了风口浪尖上。
迟北城见她面露苦笑,心中微动。
他仍觉得江素羽对那影卫之事多有隐瞒,却并不打算当着众人的面逼问她了。
江素羽于他有救命之恩。此番入庄来,她便是带来了灾祸,他也不能袖手不管。
迟北城有了决定,环视堂中其他的人,道:“你们勿要被冲昏了头脑。江小姐是妙手神医,于我试剑山庄有恩无仇,首先便不可能对我庄弟子下手。其次,她昨夜歇在庄中,人证俱在,断不可能与此事相干。人心叵测,那影卫想什么做什么,非旁人可控,江小姐便纵是一时失察,没发觉那影卫异常,也怪不得她。”
迟北城说得有理有据,替江素羽撇清干系。堂中众人仔细听着,倒无人提出异议。
迟北城停了停,又补充道:“江小姐是我贵客,你们对她不逊便是对我不逊,如今日这样失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出现了。”
他毕竟是一庄之主,对江素羽如此竭力回护,就算有些人仍对江素羽心存疑虑,却少不得要给迟北城这面子。
语落,堂中众人应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影卫罪孽深重,恐怕非是一张搓衣板能解决的了。
我认为应当增加搓衣板数量。
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