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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春深(十九)(1 / 2)


正如殷越所料,攻打豫国的这一战,极其速战速决。

他曾担任过豫国的军师,又有空闻留下的情报指点,加之流亡雁门的时候,笼络了塞北一带诸多番邦小国。

胜利的天平,早已稳稳地倾向了他这一头,更何况他现在统御的,是商国数十万精兵良将。

仗打到最后,南诏一带的守军甚至大开城门,宁可归顺于商国,也不愿向豫国的残暴统治屈服。

君王死社稷。曾经流血漂橹屠杀遗民的豫王,终于也葬身在了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尸首异处,被秃鹫豺狼啃食。

据说曾有人见过一名白衣僧侣拄着禅杖,停驻在旧王宫的枯树边。

有人说他是替豫王主持天葬的法师。

但更多人坚信,他只是单纯的路过。

世人畏果,菩萨畏因。

至此,因果了结。

……

江南的水榭歌台里,伶人依旧反弹琵琶,吴侬软语清唱着《□□花》。

燕王大难临头尚不得知,仍然流连于酒池肉林,直到斥候闯入梨园急奏,说豫国覆灭,疆域尽归商国。而今只剩下这一座庞然大物,和燕国隔江对峙。

燕王吓得从贵妃榻上摔了下来。

他原本不该惊吓的,只是他反应过来了一件事,现在商国的王早已不是殷修明,而是那个被自己帮衬着棒打鸳鸯的殷越。

座下貌美伶人们瑟瑟发抖。

燕王紧了紧裤腰带,气急败坏道:“谁也不许给我哭丧着脸!唱,都给我接着唱!有我弟弟担待着,燕国能出什么事!”

打头的歌女砸了琵琶,秀眉竖立,戟指怒骂:“更无一人是男儿!”

燕王没空也没心思管她。

因为他已经收拾铺盖,准备去商国求饶——不,是负荆请罪去了。

……

谢却远在朝歌,便听说了燕王投诚的消息,“噗嗤”笑出了声。

虽然他至今还没见过自己这个便宜哥哥,但就冲着那盒精心准备的“嫁妆”,他就没打算放过对方。

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复仇对象,干完这一票,就能功成身退。

谢却提前几天就开始了摩拳擦掌。

直到当日,谢却大摇大摆地走在去往会客厅的路上,忽然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酆都的鬼差,马面。

马面坐在一块假山上,一条腿踩着嶙峋的石壳,一条腿在半空中晃悠。

和牛头截然相反,他长了一张瘦长的脸,嘴里斜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既狡猾又痞气。

无常抬起头,面无表情道:【喂。】

马面从假山上跳下。矫健的腰.线往内勾着,像一张弧度漂亮、充满爆发力的弓。

他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刀身上密密麻麻地缠满符咒,看起来异常诡秘。

【小无常,我们真有缘,出个任务都能撞见。】

无常没理他的套近乎:【我喊你送外卖都找不见人,现在过来干嘛?】

马面嬉皮笑脸的:【我来勾你哥的魂哪,这不,还得等上几天,怪无聊的,你留在这儿陪我叙叙旧呗?】

无常也没个正经的笑了起来,好像在跟他比谁更恶心:【马面哥哥,我要是在这儿陪你说话,你这一单才算是彻底黄了。】

他从怀里掏出玉蝉,抛到马面手里:【喏,这个给你。小东西倾诉欲可强了,和你一定聊得来。】

马面接住玉蝉,啧啧称奇地观赏着:【跟个老母鸡孵蛋似的成天揣在身边,这是你儿子?】

无常:【滚蛋——我去帮你拉业绩了,回头记得好好感谢我。】

马面心领神会:【没问题,地狱道里新来的恶鬼,随便你挑一个做刺身,或者涮火锅也行。】

他装腔作势地摸了摸玉蝉的头,怜爱道:【乖,叫叔叔。】

玉蝉“唔唔唔唔”地反抗着:【主人,爱我别走QAQ!】

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奇怪的叔叔待在一起!

……

谢却到达会客厅的时候,燕王已经等候多时。

燕王跟个哈巴狗似地迎了上来,谢却却连正眼都欠奉,径自坐到了厅前的太师椅上。

立马有小太监端上茶水。

江南泽国,世代风流。归功于优良的基因,他这个当哥的长得并不赖。

坏就坏在黑眼圈很重,脸色也白得发虚,有种纵.欲过度后的萎靡之感。

燕王挤着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哎,小谢。”

谢却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你是谁?”

燕王谄媚道:“小谢你忘了,我可是你的亲生哥哥啊!”

谢却“呸”地吐出一口茶叶沫,看了看四周没外人,连装都懒得装了:“你个没骨气的二姓家奴,你也配?”

燕王眼看打亲情牌没用,立刻嚎啕大哭,手脚并用地抱住谢却的腿:“小谢,我错了,我当初鬼迷心窍了才会把你送到朝歌……不对,不是我要送的,是殷修明他逼我的!我自愿把王位禅让给你,你让殷越别杀我!”

谢却皱起眉头,抬脚去踹他心窝,却发现对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踹都踹不动。

“你能不能别把鼻涕擦我身上!”

正这时,忽然有一道似笑非笑的话音打断道:“在说什么呢?”

殷越信步走入,挑眉望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燕王,奇道:“哟,燕王大驾,有失远迎。”

谢却可怜巴巴地瞪圆了眼,无辜道:“他说他是我哥。”

殷越摸了摸下巴:“他是吗?”

谢却摇了摇头:“从他把我卖给殷修明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从此和燕国再无瓜葛。”

他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理直气壮道:“更何况,我不已经是商王的人了吗?”

殷越会心一笑。

燕王发现卖惨也没用,立马撒开了手。

他抹了把脸,变脸似地,跳起来怒骂道:

“谢却,好你个忘本东西!通敌叛国、恬不知耻,还跟男人勾三搭四,把谢家老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

殷越脸色一沉。

谢却伸手拦住他。

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踱到燕王身前,笑吟吟道:“王兄的意思是,殷修明不算敌人、也不算男人?”

燕王噎住了。

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变得非常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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