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对于各大门派暗地里的动作，左兮玄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原来,他并非毫无所察,而是根本就不在意。
对于他而言,这些事情，只怕是一粒渺小的尘埃，无须去在意,更无意去在意。晏明远隐隐有所明悟，想通了这点后，不知为何,莫名的苦涩之意竟是涌了上来。
“真人......”道童在一旁有些担忧地轻唤了姬灵渡几声，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众人受缚于大阵，以为左兮玄会趁此下手时,等了好半晌，大阵中央竟是没有丝毫的动静，但见那人双眸半敛，身子一动不动地半倚在旁边道童的肩上，长长的白发流水般逦迆在地面上，染上了霜，粘上了尘。
若非间或溢出几声破碎的轻咳，定会叫人误以为其已经彻底丧失了意识。
鸿渊道人神识在姬灵渡身上来回绕了几圈：“怎么,这个时候反倒开始装死了？左兮玄,莫非你不敢承认自己做下的好事？你若是现在乖乖给吾等解开禁制,待会儿吾便大发慈悲给你个痛快,说不定还能给你保留个全尸，否则的话......”
对于鸿渊道人的冷嘲热讽，姬灵渡眼睫未颤，竟是半点反应也无。
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鸿渊道人落得自讨没趣，冷冷出声：“此地究竟有何玄妙，吾等一探便知。”
劈天盖地的神识从鸿渊道人身上冲天而起，转瞬间便已覆盖方圆数百数千里。
冲虚子等人目光暗中汇聚了一下，紧接一步放出了自己的神识。
几位渡劫期尊者各自坐镇于秘境的不同方位，彼此间尚还隔着数十里的距离，浩浩荡荡如汪洋般的神识却是顺着秘境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不断地梭巡，看那架势竟是恨不得掘地三尺也不罢休。但凡被这几道视线扫到的人，齐刷刷的汗如雨下，大气不敢出一声，仿佛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重峦叠巘间，天幕愈发倾颓，飞鸟断翼而藏，不可捉摸的白雾有若不断地蒸腾变幻，看不出最终的去向。
锐利如刺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袭来，道童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下，一张面庞硬生生涨的通红。极度紧张之际，一切细微的感知都仿佛被放大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肩上半倚着的人，一呼一吸轻的几不可闻。
众人在梭巡遍整个秘境之后，视线又回到了姬灵渡身上，却是收获寥寥。
隔了数息之后，左兮玄依旧没能起身，只见散落的发丝有几缕被虚汗浸湿，粘附在玉白的颈侧。衬着几近透明的肌肤，深及见骨的错落伤痕在腕上刺目至极，很明显，在这场献祭之中，左兮玄确实是伤到了，而且是元气大伤。
照慧居者眸光微闪：“各位可曾看出左兮玄目前的修为？”
众人凝着眉，最后又转看向为首的冲虚子，冲虚子亦是摇了摇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确实看不透左兮玄。
而左兮玄此般为引他们入局，不惜自伤至此，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值得探究的是，倘若大阵内的灵力真是被左兮玄吸收了，那他此时绝不该是这般灵力透支、神智半昏的模样。
众人思绪不由又开始动摇起来，还是说此事当真与左兮玄无关，是他们猜测失误了？
只是这借由大阵汇集的灵力既然不是被左兮玄据为己用，那都去哪儿了？
隐隐约约间，众人只觉一团莫大的阴影正从心头席卷而来，缠杂不清。
“莫要中计了！这些不过都是左兮玄的阴谋！”鸿渊道人眼中闪过一道冷色，不死心地运起神识在姬灵渡身上游走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将一道神识硬生生凝成了一根细针状的实体，竟是要直接刺探进姬灵渡体内。
就在此时，一道结了冰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几位观察了这么久，可曾有何发现？”
众人瞳孔骤缩：“左兮玄！”
或探究，或复杂的目光下，姬灵渡垂眸掸落掉衣摆上矜白的霜花，手指虚搭在道童肩上从蒲团上缓缓起身。犹如清露点缀，几缕薄汗顺着额际的肌肤缓缓滑落，沾湿了纤长眼睫。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姬灵渡面上虽然平静如霜，但若是细看的话便能发现，他掩藏在袖袍之下的指尖却是时不时地带着些许颤抖。
鸿渊道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姬灵渡：“方才吾果然没有看错，左兮玄，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小友，莫非你是想要我等的性命？”冲虚子疑道。
“性命？”
姬灵渡轻声道：“我只想要借你们的力量一用。”
“好个‘借用’！”冲虚子心下顿生不快。
说是借用，却是直接连招呼都未打一声。更准确的来说，姬灵渡并没有留给众人选择的余地，此行此举分明就是没有将众人放在眼里。
一声冷哼从鸿渊道人嘴角溢出：“想借用力量，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左兮玄，莫非你当真以为靠着这处秘境便能困住吾等？不出十息时间，吾必破阵而出，看你到那个时候还怎么得意！”
姬灵渡轻描淡写地看了众人一眼，转看向远处。
左兮玄这幅模样，竟似早有准备一般，众人眼皮子猛地跳了起来。下一瞬，在看到远处的景象后，众人顿时失去了往日的淡然，齐齐变色。
“住手！”
“速速住手！”
也不知姬灵渡暗中使了什么手段，原本开的漫山遍野的霜花很快就凋零的一干二净。花叶莹莹，上下飞扬，化为月华似的光点漂浮于四下。
整座秘境在这一刹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剧烈震荡起来。本就稀缺的灵气登时大减，整个世界狂风大作，一片飞沙走石。
“不妙！灵力流失的速度加快了！”众人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消耗，面上难掩震惊之色。
几声厉喝在同一时间响起：“左兮玄，你究竟要做什么？”
争分夺秒的危机之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阵轰隆作响夹杂着悬瀑滚沸了起来，天旋地转间，整座秘境水流云散，似乎有什么将要从地心里挣脱而出。
一瞬间，原本生机蓬勃的秘境竟是隐隐有了土崩瓦解的趋势，就连阵法对众人的束缚也减轻了许多。
尚不及反应过来，白茫茫的一片乍起，无边无际地弥漫了整个世界。
待到众人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大阵最中央，一道琉璃冰晶正幽然悬浮在半空中，四下寒气逼人，夺目的白光簌簌洒下，映的最近一侧的姬灵渡眉睫如霜似雪。
“那是......”系统震惊出声。
“本--源--精--华......”冲虚子等人死死盯着那片晶石，往日里的淡然早已荡然无存。天大的诱惑就摆在面前，任谁也再难保持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