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踏月而来,清辉覆身,眼角眉梢间俱是清冷之意。目色落在苏锦递过去的素帕,唇边的笑意越发意味不明。
“沈公子?”见他孤身前?来,苏锦忙道,“怎得出来也没人跟着?”
“淮安呢?”
她心急生问,宫里便是再守卫森严,他一个男子也应谨慎小心。更何况五皇女也在宫中。
她眼中并无花前月下的温情,也没有被人惊扰后的恼意。
沈原垂首,委委屈屈地避开苏锦问询的目光,压低了声解释道,“殿内都在为宋公子庆祝。”
郎君稍稍侧身,广袖轻拂,不经意间露出包扎好的手指,闷闷道,“是以,我便独自出来散散心。”
他才不会告诉苏锦,是因为瞧见宋致久去不回,盯梢的淮安又说她也不见了?踪影。
这才慌慌忙忙找来。
哼,赏月?!
沈原悄悄拉起衣袖,好让包扎过的手指更加显眼,“阿姐,我是不是妨碍了?你与宋公子?”
墨染似夜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暗搓搓地磨着牙。
“怎么会。”苏锦摇头,“我与宋公子也是在此偶遇。”
早先听闻琴弦崩断,她便一直担忧。如今乍一见沈原裹成小粽子的手指,心下更加疼惜。
刚迈开步子,想要上前?仔细瞧瞧。
“苏,苏姑娘!”
身后安静了?半晌的宋致忽得?脚底不稳,低低惊呼了一声,转瞬间就要向?前?栽倒。
凉亭与地上的青石板路隔有几层石阶,这样摔下去必然会伤了面容。
苏锦顾不上许多,忙转身接住。
桃花眼的郎君摔得?猝不及防,整个人狠狠砸过来,撞得?苏锦忍不住闷哼一声,却也不敢退后,硬生生地将人抱在怀里。
沈原恨恨地瞪向宋致。
那一双软软趴在苏锦肩头的桃花眼满是得逞示威,原本攀在苏锦手臂的衣袖也渐渐下滑,似是坚持不住,松松揽在她的腰间。
“阿姐!”
偏小笨鱼还无所察觉,正努力往回支撑。
沈原更气,刚向?前?迈步。
桃花眼的郎君与他微微一笑,双脚一松,竟是将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苏锦身上,开始使着劲往前?栽。
可苏锦站得?也不甚稳当,她大半个脚掌还在石阶外,勉力之下只得贴身顶住。
从后面看过去。
便像是华衣女子垫脚投入郎君怀抱,两人抱得紧密无间。
咔嚓——
又一声树枝断裂,远比刚刚更加清晰、脆生。
苏锦刚刚才稳住两人的身子,不知为何。后背忽得一凉,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
她扶着宋致坐在凉亭里的石凳,疑惑地转头,就瞧见一袭月白色长衫的小郎君孤孤单单站在不远处。
正低垂着脑袋,一下一下踢着脚边被风打落的枯枝。
时不时瞥几眼苏锦,碰上她的目光又极快地垂眸,只举着包成小粽子的手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苏锦瞧得忍俊不禁,却也不好露出笑意。回身与宋致低道,“宋公子放心,今夜只有赏月叙旧,并无其他。”
“苏姑娘?”轻轻拉住要走的苏锦,那双桃花眼中尽是惊惧忧虑,“可我还有些晕。”
“晕?”苏锦一愣,“大抵是不胜酒力的缘故,苏某这就叫些內侍过来搀扶公子。”
“苏姑娘,你......”宋致攥紧她的衣袖,“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么?”
郎君姿容美艳,哀哀切切望过来,便是再铁石心肠的娘子也不忍心驳他。
偏苏锦有颗实木做的脑袋,她面无动容,“且不说男女有别。”
复而微微一叹,“更何况公子是今日主角,苏某亦不好多留。”
苏锦的言下之意,宋致听得明白。
可要眼睁睁见她走向?沈原,他又是万般不愿的。
攥住衣袖的手指再收紧,宋致抬眸,逼问道,“苏姑娘这是要与我彻底撇清干系?”
“我,我......”桃花眼里蓄了?泪,染得?眼角绯红。
他说不出的话?,苏锦心知肚明。
今日一场走水,不论宋绵到底是惑乱宫闱还是酒醉失仪,都不会让宋家好过。
“宋公子放心,若以后公子有需要苏某的地方,苏某绝不推脱。”
瞥了眼不远处的沈原,苏锦这才放轻了?声,“如今并未完全事成,公子且先回去,免得?叫人看出端倪。”
宋致此举,虽然解了?他自己的困境,但与苏锦来讲,却还有一桃花酥没想明白。
总归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这其中缘由仍需细细再查。
她目色凝重,宋致只得呐呐应了?。
苏锦跑前?跑后地请了?內侍搀扶宋致回偏殿。等再回来,沈原面上沉得?都快要滴出水来。
“阿姐。”
郎君坐在石阶之上,仰头看向?缓步而来的苏锦,“你还没回答我,这月色如何?”
那双美极的丹凤眼一瞬不瞬地盯住她,苏锦被他瞧得耳根一热,想要瞥开眼,就听沈原又道,“阿姐,这是不愿见到我?”
浓密如鸦羽的长睫轻颤,也遮不住那眼眸中的璀璨星光,郎君委屈至极,轻轻捻住她的衣袖,“刚刚阿姐与宋公子可是有说有笑的,与我便无话?可说么?”